你的心里若有一棵大树,你虽不曾见过花开,分享过树上的果实,可是你每天路过,看见它,就会感觉它永远可以为你遮风挡雨,所以只要有淅沥小雨,你就会本能向它狂奔而去。
那一晚的舒心分外热情的主动要求喝酒,客人们也排队献上,连喝十几杯,舒心吐了几回,胃里翻江倒海,身体反应的过激,宣泄着舒心所有的难过。散场后,她走在漆黑的小道上,眼泪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湿透了胸前,所以命运安排了宋鲲出现,两人相逢在黑夜,那一刻舒心一把抱住了宋鲲,终于敢哭出了声音。宋鲲有些慌张,又不能推开,就像一个直立的竹竿,任由舒心攀附。哭累了舒心就挂着宋鲲的脖子睡着了,宋鲲隔着口罩喊了几声,
“喂,喂,喂……”
没人回响,所以只好一把抱起舒心,转头向筒子楼走去,
“喂……你醒醒,你的钥匙在哪里。”
舒心睡得依旧很沉,没有说话,宋鲲把她放下倚靠在门上,转头就走了,可还没走出几步,又扭头叹息,抱起舒心往自己家走去,宋鲲终究还是不忍心。把舒心放在自己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宋鲲只好靠着墙静静地守着。黑夜里,宋鲲听见舒心重重的呼吸声,这是这个屋子里第一次有了其他人的出现,并且还是一个女人。宋鲲对自己的行为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在这难得有人味儿的夜晚,宋鲲第一次没有过多僵持就睡着了,舒心闻着被子上的肥皂味儿也睡得特别香。天蒙蒙亮,宋鲲就早早醒了过来,他松了松僵硬的身体,借着微光看着床上的舒心,静默,此时是最好的保护。其实,舒心也醒了,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化解眼前的尴尬,所以她只好把主动权交给宋鲲,闭上眼等着天边亮透。三炮野回来了,在门口拼命的挠门,宋鲲刚开门,三炮就麻溜跳上了床,绕了一个圈,挨着舒心咕噜咕噜睡着了。既然已经打破宁静,宋鲲只好主动推醒了舒心,
“喂,快醒醒,天亮了,你快回去吧。”
舒心也没有故作惊讶,起身一溜烟消失了,屋内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只是空气里还留着残余的香水味儿。宋鲲把三炮抱在一旁,撤下了床单被套丢在盆里,又开始庞大的清洗工程。早起的还有房东老太,她退去的睡意和身体的疼痛,赶走了她休息的时间,她目睹了舒心从宋鲲的屋里出来,摇摇头骂着,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不懂洁身自好啊,败坏风气。大早上看见这个太晦气了,呸呸呸。”
房东老太摇着头念起了阿弥陀佛,舒心关上门,仔细回味宋鲲屋里的一切,嘴角上扬起的笑容久久散不去,那欢悦感提醒着她自己,她的内心有什么东西见风生长。舒心哼着小调儿卸着妆,镜子里哭花了的自己丑死了。
“天呀,我就这副模样,不会吓到他吧。”
“哎呀哎呀,丑死了。”
这女儿态的话语说出来,舒心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理智回归,舒心又想起舒父昨天的话语,现实与理想的两难,让她泄气,
“算了,这些心思我怎么能有。”
舒心捧起一勺冷水扑脸,摒弃了所有念想。换上睡衣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全是宋鲲那双眼睛,
“完了,好奇死了,他为什么总戴着口罩?”
“他用什么牌子的肥皂啊?”
“哎呀哎呀,不要想不要想。”
舒心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掏出手机,随便放着点歌曲,呼吸也慢慢平复下来,暂且将感情搁置一边。
宋鲲清洗完毕之后,抬着盆子走到院子里,将床单被罩晾在外面。舒心出门就看见了那迎风招展的床单,心里沉了一下,
“他就这么介意吗?我才睡了一下下就迫不及待的洗了。”
“是嫌弃我脏吗?”
“我没有……也不是他想的那种人,不过,我这副德行,换成是我也会往那方面想吧。”
那酸楚的委屈感,是舒心之前没有体会过的,她折回屋子,低落的坐在床上,感觉到了自己的人生已经掉进了难以回头的轨迹里。
房东老太照旧搬着她的小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女孩没多久也加入了其中,房东老太歪着头跟小女孩说着,
“哑铃儿,你长大了可别学他们,一定不要学。”
“奶奶,学谁呀?”
“还能有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造孽啊,不是我说,这一但跨出了第一步啊,就回不了头了。”
“嗯?奶奶,你说的谁呀。”
“罢了罢了,不说了,晒晒太阳吧。”
小女孩仰着头,闭着眼,感受到身体暖暖的,她不安分的扭动了一会儿,小声问着,
“奶奶,你见过我妈妈吗?”
房东老太被这一问噎住了,她扭头看着眯着眼笑嘻嘻的小女孩,这才回答,
“没见过,你们到我这里也没多久,怎么了,想妈妈了?”
“奶奶,妈妈和奶奶是一样的吗?”
“哦……这个,不一样,奶奶的儿子长大了,奶奶变老了,你妈妈应该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吧。”
“奶奶,那我还会再见到我的妈妈吗?”
“这个……奶奶也不知道啊。”
“哦。姐姐说她也不想妈妈,她也没见过妈妈。”
“嗯?她也没有妈妈啊……怪不得怪不得啊。这没妈的孩子才会这样吧,你们这些娃娃啊,都不知道,这没有了妈妈,你们的日子要怎么过啊。可是有了妈妈你们又嫌妈妈这样不好,那样不对。哎,都不懂得珍惜啊。我这妈妈也当不了多久了,可我家那个还不好好对我。”
房东老太擦了擦眼泪,没有继续说下去。宋鲲在屋里听得真切,“妈妈”这两个字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眼泪没经同意就这样出现了,宋鲲狠狠的咬着牙,那种疼痛感拦住了即将难收的思念。既然已经做了选择,谁都无法回头。他只能向一辆只能前行的火车,与过去所有一切背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