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肯定是被人篡改过。但是卢恩的记忆是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青走在路上，完全不管旁边卢恩自顾自的说些什么，沉思着，“如果摄像头能看到，那我的日记、还有那些被清理掉的标记，一切都是学校里的人干的。为什么？还有那奇怪的梦，肯定是真实发生的，为什么我之后的记忆完全没了？”
“……所以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有在听吗？”卢恩推了一下青，把他从思绪中拉出来，“还在纠结那个梦？要不今天一起……”
“好啊好啊，咱们一起去吃拉面吧！”青狠狠拍了卢恩的背，打断了他想说的，夸张的迈出了一大步，压低了声音，确保被人海淹没，补充了一句，“有人盯着我们。”
卢恩一脸茫然，被青带着进了拉面馆。
拉面馆是Z国开的，很受欢迎，再加上又是早餐时间，人头攒动声音嘈杂，房间内，只有一个摄像头。
“这个地方方便说话。”青悄悄对卢恩说，“我昨天自己去看了，树上有我之前‘梦里’做的标记，但被人清理过，我现在怀疑是学校里的人做的。我的日记也被人改了，内容和你记忆中发生的事里的一样。但我日记里有特殊标记，我知道那部分不是自己写的，标记可不会说谎。今天再去一趟树林，我昨天在里面找到一栋建筑，但是封起来了进不去。”
卢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刚刚就想说一起再去看看的，正好。这样，你说被封起来了，那还不如干脆就进去看看，拿什么封的？我去找我哥借点工具。其实我也感觉不对，一是那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二是这两天我精力无法集中，而且对数字太不敏感了，这和我以前完全不一样。”
“而且，”卢恩有点紧张，“你还记得那个怀表吗，本来是里面那层表盘有条裂缝，那是奶奶之前摔坏的，现在，裂缝没了……”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在学校或者寝室里打开过？”
“是的。”
“那……”青停了一下，瞥了一眼摄像头，依旧泛着红光，“会不会，有可能，是校方，重置了你的记忆，然后修复了你的怀表，本以为让一切变得合理，却没想到有些细节遗漏了……”
“重置记忆？这太玄乎了吧！可你为什么没被重置记忆呢？”卢恩想了想，“而且我们没有线索啊，是有这么写问题但也没办法证实。再说，你怀疑对象是校方，那肯定也不能直接找老师求助，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
“我也不知道。这样，我们今晚直接去树林里看看吧，看看是记忆出了差错，还是确实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下午下课后，两人如约而至。
“是前面那个椅子。”青指了指，“是从旁边第三棵树进去的。你到这里有印象吗？”
“有，之前我跟你讲学校的事就是在这儿。”
然后，他俩不约而同的，看到了身后的摄像头。
青深吸了一口气，“绕吧。”带着卢恩往旁边的拐角走。转弯，发现对面也有一个摄像头。
“没有死角吗？”青开始绝望了。
“有，这里。”卢恩拉着青躲在了凳子后面，“这里就是死角。”
“哎，”青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但我觉得没什么用了，摄像头都已经拍下来了，躲起来也没意思了。直接进去吧。”
果然，容易被发现的记号都被清理掉了。只剩一些难以察觉的、意外产生的记号还在。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之前挂怀表的那棵树下。“到这里了，你有印象吗？”青问卢恩。
“……好像有一点，特别模糊……”卢恩愣在那儿，“好像，当时有个人，从后面过来……”
“有个人？”
“嗯……我记得我以为他也是学生，没怎么在意。后来……后来……我也记不起了。”卢恩头痛欲裂，在激起回忆时，手扶着脑袋，脸上出现夸张的痛苦表情。
“好了别想了。我们去前面那个房子看看吧。”
两人跟着残存的记号，一点点地继续向前走。很快便走到了那栋房子前。“你说你梦见的这些，都是真的啊……”卢恩看到这些，目瞪口呆。根据青的记忆，沿着护栏几百米，就是一个被封住的入口。
“说不清楚是不是梦，但是我完全没有除了梦境之外的记忆。”青说着，已经走到了那个被木板封死的入口旁。“你的带工具应该能打开这个吧。”
“嗯没问题的。我哥在这里学技术工程的，这种工具应有尽有。”卢恩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一把电钻但是没有钻头，而且整个主体是中空的。“往旁边退一点。”
卢恩把起钉器按在钉子上，按了一下开关，深深镶在木板里面、长满锈和霉的钉子，嗖的一下就通过主体中间的空洞，“咚”，深深地嵌入了身后百来米的树杆里。
“这玩意威力挺大的啊……完全能当武器用……能杀人吧，学校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工具？”青吓了一跳。
“像你这么说，钢笔也能捅死人，那不是学校还要禁止人用钢笔？”卢恩没抬头，继续拆着钉子。
很快，木板一块块的被拆了下来，中间的空隙能钻人进去了。青让想要继续过手瘾的卢恩停了下来，准备从那个小洞里钻进去了。卢恩收起起钉器，把包从洞里递给了已经钻到里面的青，自己准备开始钻了。
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钻不进去。
“算了算了我在这等你吧，起钉器本来该连着电源的，现在好像电也不够了。”卢恩就在原地躺着了，“天黑之前记得出来。”
青摇了摇头。把包递了出去，自己往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整栋楼，都被藤蔓覆盖着，大门的楼梯上长满了苔藓。大楼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整个看上去就是一个绿色的植物。楼很高，外面看过去大概有七八层，但是基本都被树挡着，不走进树林根本不可能看到。看得出来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了，电梯也自然不能用了。
大门口有一个人物半身像，已经被岁月侵蚀的不成样子了，只能从外形依稀看出这人挺胖的。青想了想，开学致辞的那个人，应该是特别瘦的特别老，可能这是他的雕像吧，变化太大了。
走进大厅，果不其然，这里也是到处都有苔藓。这里没有任何运转中的摄像头了，即使有，也是已经坏掉的残壳。但是，有个地方引起了青的注意——电梯按键，以及其周围完全没有一点锈蚀或者苔藓的痕迹。
“有人用吧，是霓？”青想了想，好像和之前看到的东西串在一起，能解释的通。“我记得是在楼上看到她的……会是几楼呢？”青按下了电梯上行的按钮，按钮亮了起来，里面出现轻轻地呼呼声，说明电梯确实还在运作。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觉得前面，有不得了的东西在等着他。
叮，电梯门开了。里面完全不同于外面，电梯内部没有一点腐朽的痕迹，反而是因实心金属板，给人感觉特别厚实安全。而且不同于常规电梯，这电梯内仓容量特别小，而且是个八面棱柱。青走了进去，发现电梯里面，只有三个按钮：“B，G，F”，应该分别代表“地下室、地面、楼上”。
“明明从外面看，这栋楼有很多层啊，为什么这里只有三个？”青一头雾水，准备按F。但是突然，他顿住了，“上面会有什么？我的姐姐？这里废弃了那么久，可为什么她会在这？或者我之前看错了，那不是她？有可能我的记忆也被篡改过？”
青犹豫着，电梯门自然关上了。“不对，如果我的记忆被篡改了，那又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些？这是现在一堆问题的唯一线索了，我不能在这里就停下来！不管上面是不是我的姐姐，我都必须找到那个人问她，也许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按下F，电梯开始缓缓上行。“这里肯定是有人经常来的，否则电梯也不可能会运行。那个人会和学校是一伙儿的吗？万一她对我造成威胁怎么办？”
叮，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
这一层，和大厅完全不同。干净的地板、整洁的沙发、高高的书架，还有个小阳台，整个房间内部配置和普通的居民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神情恍惚的看着这里的布局，和自己家里，一模一样。
情不自禁的，他走进了这个房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青感觉自己回家了。
但是他马上注意到，餐桌上放着两盘菜一碗汤，还冒着热气。
“你来啦。”这时，一个缓和又熟悉的声音，从青的后方、厨房的方向传来。
他回头，那个熟悉的身影，手中端着两碗饭两幅餐具，很自然地走到餐桌旁，摆好餐具后，坐在了青的对面。“还没吃饭吧。站着干嘛，快过来坐下。”
眼泪夺眶而出。
“姐姐你知道我们多想你吗，这破学校不让你和我们联系！”青止不住泪水，“我来这本来以为能直接看到你了，结果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
“我一直都在这。只是没法告诉你。”霓往青的碗里夹了两片肉，“这知道你要来了，给你准备了最爱吃的小炒肉。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先吃点吧，别饿着了。”
“好、好的。”青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他虽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如此的实感让他也不得不确信自己现在沉浸的幸福。
突然，青停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子里闪过。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恐慌的神情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不，这两天经历的，可能下一秒我就会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的记忆根本不可靠！”青失声大叫，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落下，“都是假的！这只是个梦！”
“不是梦。”霓站起身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温暖的手掌带给了青一丝安慰，“是学校的记忆清除技术。他们为了不泄露校内秘密，会清除那些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的学生，你就是其中一个。”
没等青开口，霓坐回他的对面，接着说，“还记得校规吗，有一条，‘严禁接近旧校舍’。这里，就是旧校舍。我因为被里院高层选中，作为实验体，一个人住这里，已经一年多了。”
“不我并不孤单，还有这么多书陪着我。我过的挺好，生活也挺惬意的，他们按我的要求把这里面布置得和家里一样。会有人定时给我送来食材，或者直接送吃的过来，这完全看我的要求。”霓很自然地吃着饭，像拉家常一般，在餐桌上，讲着一句句让青目瞪口呆的过往，“实验对我也没什么负面影响，听说是关于大脑的。他们在我大脑里置入了一个小芯片，我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
霓拨开头发，给他看了看头顶上一块很小的刀疤。“实验快接近尾声了，他们采集了一年多的数据，很快就能用在拯救人类上面了。但之后他们要怎么处理我，我不知道，可能会让我回外院。我估计会留级，到你那一级去重修，然后咱们就能一起上课了。”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尖叫，是卢恩！青心里一惊，急忙跑到阳台往下看，发现卢恩瘫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黑衣人，背着大包，正要把卢恩扛在肩上带走。
“我要去救他！”青急忙冲到门口，霓却叫住了他。
“他没事的，只是例行清除了记忆，带回去给他注入新的记忆而已。时不时的也有学生误入路过这里，最开始我的反应和你差不多，后来并没有什么事。”霓平缓的说道，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你不之前也被这么弄过吗。哦对，你小时候摔了一跤磕到脑袋，好像这种技术对你不是很有效。”
“你过会儿再回去，别说你来过这里。”霓拉住青焦急的手，没等青开口，“以后，尽量别来找我了。如果有问题的话，去学校办公楼二楼，找一位胖胖的副理事长，我感觉他人挺好的，叫理。门口那个雕像是他的，我身上的实验是归他管，如果你给他说你是我的弟弟，他应该会关照你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惊慌失措的青，还是乖乖的听着霓的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的坐在饭桌前。
“吃点吧，待会凉了。”霓轻轻地说着。
青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一点点的吃着桌上的菜。
“除了副理事长理，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说你见过我。不然他们可能会告诉玄，就是给你们做开学致辞那个瘦高古板的怪老头，他是学校理事长。”霓接着说，“虽然最初的目的都是拯救人类，但是玄和理的观念不一样，他们在这个学校里要做的事也不一样。玄想研发一种人工智能，给智能一副机械躯体，创造一种新人类。而理，是开发一种生物芯片，能够给人提供更庞大的信息处理能力，提升人们的各种思维。刚刚把你朋友扛走的，就是玄的实验机型，主要负责清理违反校规的学生的记忆和处理痕迹、或者干些杂活，一般都和学校主机连接在一起，包括所有的摄像头。我是理的实验体，他给我植入芯片后，我感觉自己脑力变强太多了，但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青还是没说一个字，只是静静的听着。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天色也暗下来了，你也该回寝了。”霓开始收拾餐桌。
青想了几秒，“这个学校的目的是什么？”
霓也愣了一下，确实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给人类希望。”她回头，露出单纯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