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他。”她说着,目光依然落在窗外。
嘴里的咖啡有酸涩的味道,裴晋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并没有太多意外。
“吃完饭我陪你去。”他说。
一顿早饭吃得艰难而苦涩,收拾了厨房,两人各自回房穿戴好御寒的衣服,在玄关碰头,一起出门去。
大一清早市政部门已经清理好昨夜路上的积雪,露出灰白色的水泥地面,路好走了许多,但天上还下着细细的雪,在地面上不断堆积。两人撑着伞,一前一后安静走着。远处小山坡上的小教堂在风雪中依稀可辨。
渐渐地雪越下越大,又是一段上坡,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好走。
魏雪记得自己刚来巴黎,正是花开的季节,小路两旁鲜花开得闹极了,她初到欧洲,对一切都好奇,尤其是山坡上那座包含历史感的小教堂,她曾拜访过许多次,当初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自己的半条命会被葬在这里。
墓地就在教堂边上。
因为是清晨,守墓人还未起床扫雪,放眼望去,一排排整齐的墓碑都裹着银装。地上雪积得很深,未经踩踏。清晨微亮的日光透过细碎的雪花,落在一片皎洁的白上,泛着温柔的光晕。
裴晋走在前面,推开墓园狭小的门,两人小心地从雪地上走过去,身后留下两排很深的脚印。这里是长眠之地,是生命的尽头,一块块安静矗立的墓碑,都是其主人与这俗世的分界线。
魏雪跟在裴晋身后一路走去。
这个地方她曾在梦里来过许多次,每一次被那撕心裂肺的痛从梦中惊醒,然后就是彻夜的不眠。尤其是最初那一年,每晚她闭上眼,面前都是手术室明晃晃的灯光,就跟手术刀似的割得她的心七零八落。如果不是为了叶贝,或许她真的活不到今天。
可如今真的走在这里,她的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都说人有遗忘的天赋,多少悲痛或欢乐都淡在时间里。
直到她真正站在那块小小的墓碑前。
它同墓园里其他的墓碑一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裴晋收了伞,撑着身体弯腰拍去墓碑上的积雪,露出石头原本的青灰色,天气是阴的,就着微弱的光,魏雪看见上面没有铭文,也没有名字,是一块无字碑。
就是它了。
脑子里蹦出这四个字的一瞬间,心口的位置仿佛挨了一记重拳,闷声痛起来。她强忍着,收了伞慢慢地蹲下去,直到自己的视线与墓碑持平。手轻轻放在石台上,刺骨的寒意,即便隔着小羊皮手套也能渗进来——就是这里,葬着她未及出生胎死腹中的孩子。
“……葬得匆忙,也没名字,所以没有刻字。”裴晋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