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到了1945年8月底,日本鬼子投降,中国取得了抗日战争的最终胜利。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
五年的时间,在岁月的长河里,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它可以改变很多事,也可以重塑一个人。
白若冰觉得自己是被重塑了。
自从五年前挥手一别,白若冰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丈夫邱云峰。
邱云峰一开始随着太岳军团转战山西各地打仗,一直没有一个固定的地址。他一般是半年一次托人给老婆孩子捎回生活费来。这笔钱白若冰坦然接受,一直给孩子存着,怕将来哪一天日子拮据了,好拿出来给孩子上学用。
当然她更盘算着等邱云峰回来,三口就好好在一起过日子。结婚一年多,不管自己怎么想,邱云峰是全身心地扑在了这个家上。白若冰想想就觉得委屈了丈夫。有爱情怎样,没有爱情又怎样?女人能嫁给拿自己当宝贝的人,这才是婚姻的王道。
儿子在三岁的时候就被送进了延安的“育红班”,这样白若冰就腾出来时间去工作。
在赵九章的帮助下,白若冰重新回到了医院做勤杂工,空闲的时间,还偶尔客串一下医院救济的护工。凭着自己的劳动,她和儿子的生活过得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窘迫。
……
刘向晖紧随邱云峰之后,跟随太行军团也开拔去了晋西北。他知道白若冰自己带着孩子不容易,也曾委托战友给白若冰母子捎回来一些钱来,但白若冰婉言谢绝了。
白若冰从小过得就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再加上父母亲的言传身教,她习惯了乐善好施,却羞于伸手去接别人的施舍,即使馈赠也不可以。对于刘向晖的给予,白若冰分的很清楚:邱云峰是孩子的父亲,出钱抚养孩子是天经地义;而刘向晖的钱,更多的是对于自己的同情和帮助。感情上他不欠自己,生活上她有劳动能力,自己能养活自己,所以对于他的钱,她一分也不收。
……
五年的时候里,白若冰想清楚了自己的前生后世。
她的前生里躲不开刘向晖。
两个人在冥冥之中注定一辈子有交集:父辈的“媒妁之言”,捆不住的年轻的心,从私逃离家,再到火车上的惊艳一瞥,从英雄救美到血脉相溶,他们彼此情深义重,又有共同的革命理想和追求……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彼此爱慕的火苗熊熊燃烧。从一眼难忘到情深意长,他们用身体力行诠释着什么才是爱情最美的模样。
可是天公不作美,历经层层波折之后,他们最终还是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白若冰觉得,自己和刘向晖之间,虽然月老牵了红绳,却忘了把红绳系在各自的手臂上。致使他们一次次地无限靠近,又一次次被无情地分开。
如果没有章一含的自杀,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灾难,如果白若冰心肠不是那么脆弱,如果刘向晖不是那么匆忙地奔赴战场……一切都会改写,生活或许是另外一种模样……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一切都在理所当然中发生。白若冰不但和邱云峰结了婚,还生下了儿子。她的人生不受限制地跑偏了她既定的方向。最该在她的幸福中出现的刘向晖最终成了她幸福生活的旁观者。
白若冰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如果她和刘向晖结婚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是幸福的N次方,或者是甜蜜的N次方?
如果人有先知,白若冰愿意一切从头,听从父母的安排,和刘向晖结为秦晋之好,然后跟随他出生入死,戎马生涯。
可是,前世终究难成今生。
有些爱,始于初见,终于错过。爱情就像是一朵炫目的烟花,弹雾散尽,留下的只是一地碎末。
白若冰做梦也没有想到,素昧平生的邱云峰后来居上,竟然成了自己今世感情的宿主。
白若冰感激邱云峰对自己的付出。她无法想象,在刘向晖离开的日子里,如果没有邱云峰,自己的人生会怎样。
即使刘向晖曾经填满了自己的心,但邱云峰妻子的身份要求白若冰即使做一个情伤累累的女人,也不能做一个有负于家庭的罪人。因为她从小接受的传统教育,不允许她做出任何超出道德伦理之外的事情。她要给丈夫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曾经的不食人间烟火,让白若冰以为人生就是爱情和鲜花;而今阅尽沧桑,她学会了放手和珍惜:放弃不属于自己的,珍惜那些握在手里的。
白若冰幻想着丈夫归来以后的日子,平凡的三口之家,或许没有了让人魂牵梦萦的爱情,但平凡的幸福也许更能细水长流。
……
如果说命运多舛是形容人生的诡谲多变,白若冰觉得这个词就是自身形象的代名词。她曾经为自己的人生设想过各种未来,但唯独没想到现实生活比她的设想还要曲折多变的多。就算她决定在命运面前低头,把握平凡的小幸福的时候,生活一样不肯放过她。
新的不幸又来了。
长时间的千里跋涉,再加上多年战斗中累积的旧伤复发,邱云峰竟然在抗日战争最后胜利的前夕,病亡在回延安的路上。
白若冰接到这个消息,没有哭,没有叫,甚至没有眼泪。她只是呆呆地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又照常上班了。
“云峰他是太累了,他到那边去,只是去歇歇了!”
当有人劝白若冰节哀时,她就波澜不惊地这样回答人家。
她的日子还是像以前邱云峰不在时一样平静,也像以前等待邱云峰回来时一样安详。
没人知道白若冰心里想什么,她就这么安之若泰地继续着生活。她拒绝了组织上的照顾,依然顾我地在医院里干着勤杂工的工作,用微薄的工资养活儿子和自己。
刘向晖回来过一次,和白若冰长谈以后许诺她:“以后我就是你们娘俩的亲人,是孩子的亲爸爸。我们三个组成一个家吧!”
白若冰无动于衷地拒绝了:“我们之间,既然已经错过了,那就是无缘。既然无缘,又何必强求?对于那些同情衍生出来的爱,我只能说对不起!”
刘向晖急了:“若冰,我知道你清高,但请不要妄自菲薄地怀疑我的感情!我对你的爱都是发自内心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你为人妻的时候,我只能把感情压在心里。如今云峰去了,我们重新开始不行吗?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余生就不能互相珍惜吗?”
白若冰还是摇摇头。这么多年的悲欢离合,她似乎对所有的感情都麻木了。她已经修炼成了一个油盐不浸的感情绝缘体,除了儿子,她不再浸染任何一种感情,她害怕一次次地失去它们。
与其失去,还不如从来不拥有。
刘向晖恨恨而去,临走给白若冰留下狠话:“你逃不掉我的。你一天不答应,我等你一天;你一辈子不答应,我就等你一辈子!反正今生我不能再失去你!”
辞别了白若冰的刘向晖,带领他的部队走上了解放战争的战场。
白若冰在背后洒下了滚烫的泪水。冷暖自知。
……
转眼又是一年。
多日不见的高小翠突然来拜访白若冰。原来她的丈夫和刘向晖一个部队,两个人还是战场上过命的兄弟。高小翠随着丈夫四处征战,和刘向晖由陌生人变成了好朋友。
“若冰,你如今带着孩子踉踉跄跄地生活,为什么不接受刘向晖的加入呢?向晖他是真的珍惜你们的感情,在部队这些年,遇到的各色女人都不少,有组织介绍的,也有主动上赶的,可是向晖一个也看不上,他的心里只有你!”
“你说,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向晖,给他,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呢?我们现在是新社会,讲究婚姻恋爱自由。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只要不违反道德法规,那就要被人祝福。为人守贞、立牌坊的那一老套早就被丢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白若冰却依然岿然不动,不喜不悲。
“我不想连累别人,也不愿辜负别人。”
高小翠有些义愤:“傻姑娘,难道你没有爱过吗?爱一个人,就是要倾其所有为他(她)付出,何谓连累和辜负呢?刘向晖愿意为你分担一切,就是因为他爱你爱到深入骨髓啊!你们是有感情基础的,难道你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吗?我不信!他说了,愿意永远等着你,直到你答应的那一天!好了,我这个说客到此为止,幸福的钥匙在你手里,开不开心门你看着办吧!”
白若冰哭了。
她不是不想爱,也不是不愿爱,她只是怕了,害怕厄运的再次降临,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别人。因此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好吧,我等他。”白若冰终于哭着又笑出来。
于是在延安的一座窑洞前,经常出现这样一幅场景: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大树下,手里握着千层底,一边纳鞋底,一边不时地遥望着远方的路口,渴望那个穿着熟悉灰布军装的人大踏步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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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由于作者能力有限,文章写到这里,实在有点对不住读者朋友。如果你垂爱,可以读我的下一篇小说《遗珠之城》(玄幻类,暂名)。
在网文写作上,我算的上是屡败屡战的战士,但因为实在太喜欢,不想轻易放弃。所以我会拼尽全力,争取早一天创作出优秀的作品以飨读者朋友。
——作者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