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走出监察厅之时,发现阿斯雷正在府前等候自己。
银丝软甲,白涔涔地散着柔和的光芒,阿斯雷眉眼扬着笑意,青春而意气风发。
“星月大哥,若兰斯安可搞错了。对不起,我也没有大力解释。”阿斯雷摸着头,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愧疚,朝气的、唇角刚冒出绒毛的脸略有些潮红。
听到阿斯雷话里的深深的悔意,星月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挺帅的,这身装备。那个什么五等功,弄错就算了,我们也不能真找若兰斯安可旗本议论。再说了,我的梦想是在沙场上建功,这点小功,我还没放在心上。”
阿斯雷大眼偷瞄着星月,见他笑脸逐开,没有一丝介怀,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两人快步回到军营,同营的弟兄也一个个赶了回来。整个营帐中,升起了莫名的热血。
星月也隐隐有着一丝兴奋,前往战场,建功立业,是多少好男儿的心愿。整个营帐中人,全都红着脸,指手划脚地谈论起阿斯雷的新盔甲,还有即将开赴战场的澎湃激情。
而阿斯雷这家伙,正盘膝坐着,向着围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士兵,说着今晚发生的事情。指手划脚,口沫橫飞。
当他说到星月随脚便踏断犯事士兵的手时,星月感觉身后一热。她回头,正好对上子于的目光,那如水般荡漾的黑眸,有着几份赏识,也有着几份疑惑。
这家伙在小看我!星月也不吭声,只一如往常,和衣躺下。
她把手背在脑后,盯着帐顶橫架,对明天开始的奥尔及利亚的行军行程心头热切,又担心着那个只会哄姑娘的流风明,是不是真能守住虎牢峡谷。
也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军号吹响。扛旗手亚尔维斯把火把吹灭,整个营帐里瞬间清静,只有帐外的依稀烛火,透过半透明的油布,照进帐房里。
阿斯雷小心翼翼地脱下银丝软甲,整齐地放在枕边,睡在星月身侧,轻声说道:“星月大哥,我是不是过了?”
星月笑而不语,只伸手轻拍阿斯雷有些稚嫩的肩。阿斯雷少年心性,突然立了功,更得到若兰斯安可的接见,自然免不了飘飘然,这点事,她也能理解。
虽是公主,金枝玉叶,从小被人捧在手心,但经历亲眼看父母死去的事,她早已了然,再怎么尊贵的身份,若是没有父母的疼爱,世间的一切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虽说自己的富且贵不是不义,但若不是自己的贪玩,那个神秘黑衣人,怎么会这么快杀了父母?
她到底心中遗憾,对于名利之事都已经看淡,她想要的就是得知黑衣人是谁?
几次偷听,她终于发现,为此事老了十岁的君生长野,私下追查,认定这是魔界所为。而魔界也因君生国继承人死去,而发起了一次战斗。
君生长野魄力惊人,在饱受丧之子痛折磨的时候,竟稳下心来,联合奥尔及利亚的各族把长驱直入的魔族拒在虎牢峡谷之外。
然而,这个潜进君生皇宫的魔族人,君生长野到现在也没能查出到底是谁。
星月心底涌起一阵悲愤,暗暗念到:“爷爷,把这事交给我吧。”马上就要前往奥尔及利亚,只要潜进魔族领地,就算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也要查到这个人。
太过强烈的心绪起伏,让星月彻夜反复惊醒,梦里不外乎是父母临时的样子,甚至还有从小一块长的流风明身陷魔族大军中,满脸鲜血,黄金铠甲被血染红,却一脸正气,奋力反抗的样子。
在堆满尸体的凄凄战场上,秋风萧瑟,流风明清秀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视死如归的笑,他双手握刀,大喝一声:“天将晨,雷声滚滚震忠魂。震忠魂,倾洒热血,造福万民……”
欣然赴死的烈士——流风明,眉目变得越发威严端庄,正义如小太阳一般,让他整个人耀眼无比。他笑,绝然孤立,如悬崖绝壁上傲然屹立的青松,身上再添伤口,却连眉头也不皱。
他低头看到刺进身体里的长矛,大喝一声,把长矛折断,威风凛凛地看着魔族众多士兵:“杀一个保本,杀两个有赚,我今天赚得多了……”
星月被此梦惊醒来,冷汗直流。
她擦了把汗,见天微明,也不敢再入睡,只睁眼等着集结号角。她暗自腹诽:流风明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壮烈的表现?这梦太不真实了!流风明那么怕死,只怕虎牢峡谷一有被魔族破关的迹象,他就会第一个逃开。
那家伙,那么猥琐,才不会管什么家族荣耀,国家荣耀,他只想好好活下来,娶到他的梦中女神——清月,生一窝孩子,然后继承爵位。晚年啥也不做,春暖花开,面朝大海,最好是孙子们打酱油去,孩子们能陪他打打麻将。(流风明这个没追求的人的原话,当然,在星月口里,春暖花开,面朝大海,这个词让流风明给糟蹋了!他明明是想游手好闲过一生!)
星月一想到此,心头大定,心道,若兰斯安可,你的话我一定转达给他。
只不过,这万里行程,因为君生长野的政治考虑,应该会多了无数重的阻碍。为了怕若安斯家族反对,这虎牢峡谷守关的过万军士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只是君生长野,真的觉得,魔族一旦破关而入,单凭尼诺旗本带的这三万人马,就能把他样驱出奥尔及利亚。
难不成若兰斯安可对自己有所保留?
星月走出营帐,趁四下无人,原来告知众人的她不会武功,此时却是身子轻盈,向着营帐外直掠而去。身影翩若惊鸿,实在快如闪电,让守营士兵眼一花,以为是幻影。
“啾啾……”星月唇一动,如同夜鸟悠然轻鸣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
远处,一只真正的黑色的大鸟双翅展开,风声呼啸,划破夜空的寂静。它直直落在星月肩头,落下时速度变缓,一点也不给星月的肩头承受力道。
“告诉小凤凤,我想知道君生长野暗中派了何人前往奥尔及利亚。”那人要是真的有那能力,能把魔族士兵全数逐出奥尔及利亚,那么自己该不该对流风明示警,该不该混进那人的军队?进入魔族领地,只能经过虎牢峡谷啊。
随着星月话出,那似鹰的大鸟人性地点点头,翎毛在星月俊俏的脸上一蹭,快速地向着远方飞去。
清凉月光,如薄纱一样,罩在星月身上,蒙蒙胧胧。她眉头轻蹙,转而向着营帐飞去。
回到营帐,星月正想躺下,却见黑暗中,一道精光闪来。
抬头,正是马利亚子于那绝美的眸子,正含笑相望。
“你去了好久,是肚子不舒服么?”子于轻笑,薄唇轻抿,天生柔媚的他就连拉着被子往胸前盖去的模样都分外勾人,让人不自禁地心生邪恶念头。
“没有必要向你报告吧?”星月和衣躺下,冷冷地回瞪一眼。
子于眼一挑,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只是表示关心而已。”
星月闭眼,再不回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马利亚子于总是用这样笃定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要看穿了自己么?若是看穿,他为什么不向君生长野告密?要知道,自己跟他本没交情。
君生长野许下承诺,报告了自己行踪的人,能获得子爵之位,而马利亚家族虽是文相之位,但整个家族中,也不过一个子爵。
要是子于真知道自己身份,怕早就告密了。他来参军,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多拿个爵位么?这样一番分析,星月露出一丝微笑,心道,看这样子,子于分明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最多不过怀疑而已。只是不清楚,子于到底对自己哪里有怀疑?他对自己又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