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帝三十二年。
温暖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不那么厚实的云层,落到了京城长安街的青石板上。
湿润的微风傍着阳光预示着春天的到来。
零零散散的鸟叫声,明明是刚刚天亮,街道上却是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辰时的长安街早已是人来人往,各家店铺早已开展,门口的幌子前夜就被洗净,各家小二今日早早就将其挂上。
这街道上虽是热闹非凡,然细细一看,街上众人各做各的,丝毫不乱,竟也井然有序。
突然街道上有一瘦猴,沿着街道飞速奔跑,乍一看这速度恐怕不慢于一批良驹,然再好的马也不能如这人一般在闹市之中飞奔而过,速度却不减丝毫。
这俨然有序的街道一下子全乱了,所有小二哥全冲着一个方向使足了劲向前挤。
原来这瘦猴奔跑之余,还冲着街道上的人大喊到“小霸王来了!镇江王府小霸王来了!”
街道这头一位衣着金丝镶蟒白袍,脚踩纹云靴,腰跨黑柄白刃刀的一十三四岁少年郎,手拿一扇,扇子上写着“我有钱”三个大字。这位仁兄就是打破街道宁静的罪魁祸首。
所有人发了疯一般挤向这少年郎,不断向其介绍自家新品“小霸王!来我家,我家今日出了个新品,专为小霸王您量身定做,吃了保管增进三十年功力!”
这少年郎也不回这些小斯的话,回头冲着身后的侍卫说道“还真别说,就这瘦猴,每次办事老利索了。我就想不通,他这瘦瘦小小的,怎么就能跑这么快?难道说这瘦猴也懂武功?和我一样也是个不为人知的天才?只是少爷我拳脚、内功、兵器样样精通,却不懂这高来高去的轻功,他这一手轻功倒是让少爷我没看明白。”
这些侍卫却没有一人答话,依然是那副手握马刀,眼角四处观察的模样。这时,侍卫中的一胖子紧了紧裤腰,将衣摆提到胸前,麻溜的走到这少年郎身后,听见自家少年问题,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才面带谄媚慢吞吞的回答到“少爷,这人恐怕是身轻体健,才跑得飞快,应是不懂得那劳什子轻功。”
“呸,你这胖子,又不会武又没点眼力,你怎么就看出来这瘦猴不懂轻功?少爷我说了,他懂轻功,他就是懂!明白了没?”这少年郎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跟上自家少爷进长安街的步伐,然后就快步从人群中穿过。
细细一看,这胖子左手上也拿着一扇子,这左右俩手手指竟戴了十个玉扳指,也不知这胖子这手掌还能不能握拳,胸前还有三四块金锁,原来这右手提的不仅仅是衣摆,是用这衣摆遮挡胸前的金锁,俨然一副土老爷的打扮。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低声咕哝到“我这是后来闲着胖了的,以前可是这军中一枝花。”
这胖子从这拥挤的人群中穿过,看起来虽是一点也不费力,但这圆滚滚的左右腾挪,也惹得人群中爆发阵阵大笑。
胖子红着脸冲着人群大吼“快点给老子滚开,不知道这是镇江王小王爷?你等靠这么近是欲行刺吗?要试试爷爷手中的刀快不快?”又朝着身边的侍卫打了几个手势,只见这些个侍卫快步走到自家少爷身边,举起未出鞘的刀刃,将人群分隔开。
这些个市井小民也见怪不怪,各自散开,不再围着这小王爷,却也没有就此离去,竟也慢吞吞的跟在后头。
待到咱们这小王爷走到长安街正中央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打开了写着“我有钱”的扇子。回头招呼了一声身后的胖子,这胖子迅速往前一站,将左手的扇子也打了开来,上面竟也写有三个字,正打算开口说话时,却是被人从侧面踹了一脚,立时在地上滚了一圈。“每次都磨磨唧唧的,少爷我早等的不耐烦了,非要把你那破扇子拿出来显摆,还写的什么‘我没钱’真是丢了少爷我的脸,你知不知晓,这是翰林院大儒生李那什么...”说得此处,这小王爷突然停下,眼角突突的冲胖子挤眼。
“李文臣,少爷您说的那是翰林院祭酒李文臣。”
“少爷我自然知道,还用得着你这憨货多嘴?”
“是,是,少爷自是英明神武,堪比那天仙下凡,特别是踹我那一脚,啧啧,真是像极了那土财主,妥妥的英姿飒爽。”这胖子被这小王爷踹了一脚,在众人面前滚了一圈,自是脸面丢尽,但这面色上竟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更加谄媚。
“你个猪腿子,土财主那是用来形容少爷我的?那是个好词吗?滚回去多读几本书去,夸人都不会,洗好你那猪耳朵,听好本少爷这就教教你怎么夸人,你应当说本少爷那一脚像极了老龟公。懂了没?说一遍给本少爷听听。”
“少爷,这次的词儿,您又是哪里听来的?”这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暗暗想到“老子非剁了这瞎忽悠三弟的狗杂碎不可!”
原来这胖子名叫曹胖,是这镇江王的义子,将军府的飞将军,遥想当年,这飞将军曹胖连夜奔袭三百里,解了这大莽八十万大军围困京城的死局,才被当今陛下赐了这飞将军的称号。
“昨儿个晚上,在院子里听见我爹回来后就一直念叨‘还是这老龟公好啊,这老龟公真是不错,一点就通透,明白本王的心意。’然后今儿个,我就拿来用了。本少爷是不是聪慧的很?”
这回胖子不答话了,面色一阵古怪。
“好了,各位街坊邻居,大爷小孩,姑娘大婶,给本少爷听好了,少爷我有钱,先是改一改这称呼,以后改叫本少爷浪子不回头,然后老规矩,把你们的看家绝活露几手给本少爷瞅瞅,入得了眼的随本少爷去这王府做武师,指导本少爷习武,从此高薪厚禄不愁吃穿。入不得眼的,卖了力,本少爷乐呵了,一样散赏钱!”
说得此处就来讲一讲这小王爷,这小王爷年七岁时得了一场怪病,昏迷不醒,气息若有若无,镇江王寻遍天下名医不得医治,后来一天夜里,府上来了一道士,看了看这小王爷,又从这挎包里翻了一个龟壳出来,寻王爷借了几枚铜钱,算了一卦,而后又对王爷说了几句话,便出了城门往东去了,这镇江王曹冲随即选了匹快马背负一剑盒也出了城门向着北面去了,而王妃兰惠之也匆匆出了府门,却没出城,往皇城去了。
其实那夜还有俩人刚入了京城又各领了五千将军卫各自去了南面南疆,和这西面大漠,自是这飞将军曹胖和铁将军肖离。
后来听人说这曹冲去了大莽地界,在这大莽鹿林书院跪了三天三夜,立下誓言此生不再统兵,又过了数日才听人言这曹冲回到了镇江王府,只是去时背了把剑,来时带了块玉。
后一日卯时,飞将军曹胖带回了三十七位将军卫和一车整个儿的冰块回了将军府。亥时,铁将军肖离也回了,随行的五千将士不多不少,也全数回了京都大营。肖离回府后三刻,这老道士也回了将军府。
“不知大将军可求得了这君子玉、冰魄玉髓、龟息功法这三样东西?老道此方去了东面已求来了这浣花续命丹。”
“东西得了,还请道长挽救小儿的命。”
“非是老道不救,只是老道儿没这本事,还得请这书生祠的新安先生来此才可。”
听的这老道几句话,曹冲面色铁青,忍不住要发作“你这瞎老道,岂是不知这新安先生乃是朝廷护国人。而小儿此次遇难,与老子这义兄脱不了干系,当年太子毙,与我本无干系,偏偏这曹世铭就是盯着我曹冲不放,记恨到了今日,你要我求新安先生救我儿子,你觉得可能吗?”
正当这王爷还要继续发作,房里来了一金甲银靴的美将军,对着王爷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又一人进了房里。
来人是个白面长须的书生“王爷,在下虽不如师兄,但王爷既然把东西备齐了,在下也能为小王爷解了这煞炼之毒,只是这次,权当书生祠还了王爷当年救下千万众百姓之恩情。还请王爷谅解。”
“原来是子敬先生,先生肯施救,本王自是万分感谢。当年哪有什么恩情,我一匹夫只懂这带兵打仗,有人要打我大新朝,我自然是要打回去的,哪里是为了救什么天下百姓。先生还请快快救救小儿,当年之事,本王决计不再提起。”
这子敬先生点了点头,抬手先取了君子玉置于小王爷曹溪胸前,又取了浣花续命丹喂入曹溪口中。等了俩刻钟,才命曹胖将冰魄玉髓带来,随后子敬先生冲着冰块底部点了几指头,竟将这冰块从中镂空,又将曹溪置于冰块中,随后重重拍了几掌,只见与掌面接触的冰面似是融化一般流动起来,又将镂空之面填补了起来。
子敬先生又拿起龟息功,正要坐下,只见子敬先生脚下虚浮,差点儿滑了,曹胖立时向前,搀扶住了先生。缓了缓,子敬先生却是背朝诸人,席地坐下了。
“烦请诸位先去歇息,在下这便要教小王爷学习龟息功法了。”
说来也是奇了,这昏迷不醒的人儿,要如何才能教其功法。怕是说些平常话语也不见得能听明白。但是诸人却未说什么,一一退去了。
就这天夜里,将军府来了一宫里的太监,传了一旨后速速回了宫,看着这样,像是怕了这尸山血海的将军府,唯恐内里的这些个屠夫把自己给剁了,这圣旨都没敢念,急忙递了过去就往回跑,全然忘了自己是坐轿子来的了。
这太监跑了之后,铁将军去取了虎符出了城,去了京都大营。而这俊美不凡的飞将军曹胖,却是在曹溪房前又守了一天一夜,就好似会有人前来行刺一般。
大将军也没管这俩人,领了旨,看了两遍,确定没有认错字,才一言不发的一人向着皇城走去,走到皇城脚下长安街。
静静的街面上泛着月色,青石板上竟也露出白里透红的景色,走近一看,竟是一身着白衣的女人静静的躺在了上面,似是没了呼吸一般,整条街安静得只剩下大将军的喘息声。
走到跟前,大将军跪了下去。这几天来,这人屠曹冲,奈何桥上镇江王!似是跪的有点儿多了。
大将军抱起白衣女,唤了声她的名,静悄悄的街道上没有人回应。等了等,还是没声响,愤地一起,啪嗒一声,从衣袖中落了一件东西到地上,镇江王王妃兰惠之的衣袖。
大将军又跪了下去,捡了那件东西,一封信,看了三遍,攒了攒拳头,跪了一夜,直到卯时,起身回了府,没进皇城。
这一夜,皇宫里,御书房里的灯掌了一夜,不时传来一声“曹胖子来了?”
随后门外太监回道“禀陛下,没来。”
问了七回,答了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