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沈兄你等等我。”后面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一阵叹息,“早知道我就同师父好好学轻功了,唉。”
沈云机并不搭话,却渐渐放慢了步子,目光扫过四周,青山绿水,一片宁静。他心中有几分释然,从前他只懂得练剑,却从未如此看风景,如今这么一看,风景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阵聒噪的声音传来,“诶,沈兄你瞧这根竹子可适合做箫?”
沈云机回头正看到一个红衣少年抱着一根竹子,面上有些惊喜,一门心思放在那棵竹子上。
那竹子浑身翠绿,叶子不甚浓密,支节分明,看着是棵好竹子。他走了过去,摸了摸竹子,面上带了一丝笑,开口,“这竹子尚可,只是做箫需再待个一月左右。”
花风种刚想折断竹子,听沈云机这么说,有些失落,摸了摸竹子道,“唉,那便过些时日再来取你吧。”
这幅模样活像要娶一女子,却不逢时,只得回去待个几日。那副失落的模样让沈云机很是无奈,忍不住笑了。
花风种看了他许久,缓缓开口,“沈兄还是笑起来好看,比那些个秦楼楚馆的姑娘和公子还要好看。”
沈云机略显无奈,同花风种相处这些日子他已然熟知他说话很不合适宜,也知他不怎的同外人讲话,自然不懂与人如何交流了。
他耐心道,“风兄,夸人可不是这么个夸法,往后若夸男子便夸其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之姿,若是夸女子便夸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如此说你可懂得了?”
花风种戳了戳下巴,眉头都皱到一处了,沈云机便知他许是不懂,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花风种道,“我懂了,我懂了,就是夸师姐要夸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夸师父要夸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也不是?”
沈云机道,“正是。”
花风种道,“那夸沈兄就说沈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沈云机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未曾说出口,许久笑着道,“男子同女子的夸赞要分开,不能尽数归于一人身上。”
花风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神却还是一片茫然。
那时的他尚且什么都不知,上有师父师姐宠着护着,下有沈云机教着,他自然什么都不用懂。那时的他也是最快乐的他,只是那日子太过短暂了,如白马过隙,转瞬即逝。
花风种好玩,性子很是顽劣,莫说沈云机,便是他师父也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他时常带沈云机偷偷下山,去山下那云城玩。他曾带沈云机去王家看杀猪,也带他去庙里上香,还带他偷溜进那城主的藏书馆看书,他不看却是为沈云机拿了许多,虽然他压根不知晓那些书讲的是什么。
沈云机教习他写字,练剑,也曾因他三番五次纠缠无奈之下教他吹箫,只是他吹箫极为难听,令闻者毛骨悚然,沈云机这才禁止他吹箫。
花风种却不依,偏要沈云机送他一支箫,沈云机却始终不应。
直到有一日,沈云机必须要走了,他同花风种讲过后,后者似是有些伤感,却掩下那些失落,笑着道,“那你能明日走吗?今日同我饮酒,不醉不归。”
沈云机不知为何应下了,过后他有些迟疑,却不能毁约。
当天晚上,花风种偷偷拿来十几坛酒,他气喘吁吁的道,“我这可是快将师父珍藏的酒偷拿完了,今日若不喝完你便给我尽数带走。”
沈云机笑了笑,开口道,“那今日便不醉不归吧。”
那晚,的确是不醉不归,可说大话要将沈云机喝到醉死的人却先醉倒了。
沈云机很是无奈,戳了戳花风种的脸,轻声道,“风兄?风兄?”
花风种醉的不省人事,连动弹都不动弹了,若不是他呼吸声平缓,沈云机都要以为他出事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宇,他确实也有几分醉意了,看着地上散落的酒坛同几坛未打开的酒,他无奈的笑了笑。
将花风种背到床榻上,脱下他的长靴,将他平放于床上,又倒了一杯水喂给他,见他乖巧的喝下了,便松了口气。
正欲起身朝软塌走起,便忽的被人扯住了衣袖,一个醉意浓浓的声音响起,“云机云机你别走。”有些撒娇的意味。
沈云机道,“可我也要休息,明日还要启程回去呢。”他忽然意识到花风种喝醉了,这是他的醉话,便暗叹自己怎的同一个醉鬼解释这么多,无奈的摇了摇头。
床上的男子忽然坐起身来,硬是抱着沈云机嘟囔道,“云机你……嗝……给我唱首歌好不好啊?”
沈云机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唱歌。”
那红衣少年拍了一下脑袋,说道,“我怎么给忘了呢,云机不会唱歌只会吹箫,那你吹箫给我听好不好啊?”
沈云机将他推开,缓缓放在床上,见他仍不肯撒手,只好道,“那我吹箫,你且先松开,乖。”他从未如此哄过人,如今却是好声好气的哄一个小醉鬼,有些哭笑不得。
花风种乖巧的松开了手,小手平放在胸前,闭着眼睛道,“云机你吹吧。”
沈云机拿出箫吹了起来,柔和的箫声很是能定人心神,仿佛一片又一片的羽毛划过肌肤,很是柔和。
忽然,一只手一把抓住沈云机的箫,也正正好抓住了他的手,嘟囔道,“云机兄,以后你送我两支箫吧。”
沈云机只觉手被一个小手包住,很是柔软,竟是忘了抽回手了,便道,“好,往后你来寻我,我便送你两支最好看的箫。”
那红衣男子听到这话很是开心,又乖巧的躺下了,扯了扯被褥,闭上了双眸。
沈云机刚起身走到软塌前,便听到床上传来一阵呢喃声,那声音极为微弱,口齿不清的,难以分辨他究竟说了什么。
他只好折返到床边,侧耳倾听那男子的呓语,断断续续的,很是不清。
“云机兄要……要送我……送我箫,做什么?”
“啊对,做礼……做什么礼?”
“做聘礼……聘礼……”
之后的呓语再难听清,沈云机听着那两个字,眼中一片深邃,面上很是纠结。许久,他侧身附在床上红衣男子耳边,低喃道,“好,就做聘礼。”
一夜无眠,他一直盯着床榻的方向,那男子背对着他,该是睡着了。沈云机一想到方才他说的话,面上便有些滚烫,他好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希望花风种未曾听到他说的话,可他又希望花风种知道他承下的诺。他便暗道,若是花风种当真来问他要箫,他便娶了他,毕竟这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了。
虽说两个男子在一起不合礼数,但他毕竟承诺了,不能反悔。他并不是期待同花风种成亲,只是……只是兑现诺言,是的,只是为了兑现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