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从昨夜开始,下个不停,到现在,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步半雪躺在床上,听着屋外哗啦啦的雨声。
身旁的顾韶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一夜未眠吗?”
“雨声敲打窗户的声音太大,吵得我睡不着。”
“你心里有事儿?”顾韶元侧过身,将头搭在手上,看着枕边人。
步半雪背过身,用被子盖住自己:“古人都说雨打芭蕉的声音清脆,而我只觉得吵。”
顾韶元一手环住步半雪,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早知道安阳肚子里的孩子是李茂的,为何不告诉我,反而将我关入柴房?”
“我昨晚上去宫宴之前,方才知道的。将你关入柴房……是为了引安阳入局。”
“你既要设局,为何不告知我?”雨声啪嗒啪嗒砸落在墙上,仿佛砸在步半雪的心上。
“你昏迷不醒,安阳趁机发难,我根本没有机会告知你!”
步半雪冷冷一笑,说道:“就算当时没有时机,在柴房那么几日,为何不见你一面。说到底,你还是介怀安阳的那套说辞!”
顾韶元低垂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雨声,越来越大。
“我与左青衣,真的没有任何私情,我只当他是知己好友。”
“我知道。可是……”顾韶元嗫嚅着,“左青衣,他却不这么想。”
“他自会想明白的。”步半雪说道。“我突然有些困了,这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雨过总会天晴。”
顾韶元点点头,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抱住步半雪:“睡吧。”
不知睡了多久,步半雪只觉顾韶元推了推自己,她揉了揉眼睛,“醒醒——皇上有圣旨给我们!”
步半雪努力睁开眼睛,见顾韶元还维持着入睡前的姿势,“怎么回事儿?”
“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方才,亦梅过来说,皇上突然派人传了道圣旨来,叫我们出去接旨。”
闻言,步半雪坐起了身:“这么突然?”
“昨夜宫宴上,我装病的事,皇帝怕是知道了。”顾韶元边穿衣边说道。
“怎会如此!”
“皇帝不知从哪听来的风声,加之安阳添油加醋,就又让章太医为我把脉,你不在,结果可想而知。”
“这道圣旨,怕是来者不善啊。”顾韶元点点头,帮着步半雪梳妆。
两人急急忙忙往前厅赶,奈何雨势太大,待走到时,身上已湿了大半。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背对着他们站在那。她缓缓开口道:“这雨,和昨夜下得一样大。二位说,是吗?”
步半雪听着这声音,只觉万分熟悉,那女子转过身来,分明就是她,安阳郡主。只是装饰不同以往,反而更加奢华贵丽。
“你怎么回来了?别忘了,你已经被赶出王府了!”步半雪诘问道。
“昨夜的雨,是真的大。把我身上的血,我孩子的血,都冲了个干净。”安阳缓缓走近步半雪,“下了一夜,到现在,雨势不减反增,不知道,它还要冲刷何人的血呢?”
步半雪凛然地看着安阳:“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阳凑在步半雪耳边,轻轻说道:“恩必报,债补偿。我流过血,定叫你加倍奉还。”
顾韶元一把拉开安阳,冷冷地斥责:“你已被本王赶出王府,没有资格再站在这儿。”
安阳走到一个随性的公公身边,缓缓说道:“父皇说我有资格,我便有资格,这里,是在东陆,还轮不到你这个西楚王爷做主!”
“你此话何意?”
“叙了这么会旧倒把正事忘了。皇上派我来颁布旨意,二人接旨!”安阳从公公手里接过一团明黄色的绸子。
“还不跪下?”“西楚王爷顾韶元,破获腐尸大案,才识过人,有用有谋,朕倍感欣慰。特封为救灾特使,前往南方洪水受灾区,治理水患。望不负朕的期望!”
安阳顿了顿,接着说道:“凤还郡主,丞相之女步半雪,救治灾民,劳苦功高,特封为天医圣女,代朝廷太医之责,前往南方,控制疟疾病情。钦此。”
“微臣——臣女接旨。”两人毕恭毕敬地叩了三个头。
见两人站起来,接过了圣旨,安阳继续说道:“父皇还给了我一个口谕,劳烦二位再跪下,仔细聆听。”
“西楚王府空悬,安阳虽有错,但王府不能无人打理。朕命安阳回到王府,主理府中各项事务,以解顾王爷和天医圣女的后顾之忧。”
“口谕,也是圣旨,是需要磕头接旨的!”
两人谢过恩,便起身了。
“如今,王府由我管辖。以前的事权当被这大雨冲走了,我就不计较了,今日既回府,定要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从前那个北苑,我就不住了,落华居倒是很好,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让出来呢?”
步半雪刚欲拒绝,安阳当即打断道:“姐姐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主理府中各项事务的含义吧。”
“全听安阳郡主吩咐。”
“如此,方是识相之人。”安阳笑了笑,“皇上也是体贴王爷,太子四皇子办不好的事,这满朝文武不用,偏用了一个西楚王爷。不知其中深意,王爷可明白?”
“我等微末,怎敢妄自存多圣心。皇上器重,才会委以重任。”顾韶元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担忧不已:自己何尝不明白皇上话里的深意。水灾肆虐那么长时间,能人志士亦不缺,水患治理肯定遇到了棘手的难题。这个烫手山芋,皇帝便抛给了自己。若治不好,他定会趁机发难,即便侥幸治好了,也只是分内职责,无任何能威胁到他两位皇子的。
“说得好。王爷若早有这份拳拳报国之心,就不会沦落至此了。”安阳放声大笑。“若你现在求求我,我还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替你求求情。”
“本王谢皇上知遇之恩,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大雨滂沱,倾盆而下,将城中的污秽之物冲入沟中,也将远处的天空洗刷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