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我迟早有机会能看到。再说了,我自己也可以记一本,你能奈我何?”步半雪见顾韶元是真不打算给了,便转移了话题,“方才我问道影锋家人时,他如此抗拒抵触,甚至直接就要离开,此间,是否有何隐情?”
顾韶元有些惊讶,他没料到步半雪竟观察得这么细致:“他没有家人。”
“他是个孤儿还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父母双亡,妹妹也死了。”
“怎么回事儿?”步半雪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的提问,原来触碰到了影锋的伤疤。
“影锋八岁时母妃把他带到我身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影锋以前的事儿,我也是听我母妃说的……”
“他本是东陆前朝丞相赵孟来之子,当今皇帝篡位之时,赵丞相自知命不久矣,便改换装扮,带上妻儿连夜逃往西楚。”
“奈丞相府有皇帝的眼线,这边赵丞相刚一出逃,那边皇帝就派人追杀。可怜丞相年迈,又带着妻儿弱小,没走多远就被追兵发现了。”
“据我母妃说,她看到这小孩时,他已瘦得不城人样,衣衫褴褛、满身是血。手里抱着自己妹妹的尸体,就那么僵直地站在那儿,没掉一滴眼泪,眼神里反而全是恨意。”
“母妃见他和我年龄一般大小,生得气质不凡,便将他带入府中。最开始几天,他一言不发,众人都以外他是个哑巴。而后才慢慢开始与我们讲话。”
“那他父母呢?如何了?”
“我母妃后来派人,照着影锋的说法,原路去寻了。只在一片森林里看到一大滩血迹,还有几块衣服的残骸。”
步半雪赶忙问道:“是谁的衣服?”
顾韶元却只摇了摇头,未再出声。
“她妹妹缘何会死?”
“我也尝试着问过影锋,可他从未给过我答案。每次一说到这事儿,就算仅仅提到‘妹妹’二字,他都会霎时变得面色铁青,双眸中像是要燃起火一样。”
“影锋这个名字……”步半雪想起刚刚提问影锋之时,他带着面罩,想来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里应当早已是翻江倒海。自己每问一个问题,他都回答的异常简短有力,如今再看,似乎是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要经历怎样的起起落落,方能做到这般呢?
“是我母妃赐给他的。”
“那他的原名呢?”
“他未曾说过。”
听到顾韶元如此说,步半雪不知该从何问起了,她大叫一声,“影锋,快出来。”
见空气中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她紧接着喊了一声,“影锋,刚刚你家主子说的,我唤你也是可以的……”
步半雪还欲接着说,忽见屋内一阵风刮过,她本能地眨了眨眼,影锋便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郡主有何吩咐。”声音一如之前干净悠扬。
“……对不起……”步半雪的声音如蚊子般细微,“方才是我说错了话,对不起……”
声音虽细小,但句句落入房内其他两人的耳中。
顾韶元只痴痴地看着步半雪,并未出声。
影锋单膝跪地,缓缓回答道,“郡主无需如此。王爷珍视的人,影锋不敢轻慢。”
“您索要的……梦话记录本,若王爷首肯,我定会双手奉上。郡主切莫多虑。”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不是为了从你手中夺东西才说……这话的。你……罢了罢了。没有什么事儿了,你可以退下了。”
步半雪摆摆手,岂料影锋并未离开。
“王爷,影锋有事禀告。”话落,便看了步半雪一眼。
顾韶元会意,“无妨,直说吧。郡主一起与我们商量,也多个出主意的人。”
“雪枫那边传来消息,说古槐要约她见面,有新的任务安排给她。”
“好啊。我们还没去找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约在何处?”
“京城郊外三十里处,河边。说到哪之后,她自然会知道该去哪儿。”
“消息属实否?”
“有一日,雪枫推着泔水车将泔水送出皇宫,回来后,便见泔水桶里扔了一张字条。字迹一如她平常收到的信息,写得是桃源文字。王爷看看——”
说话间,给顾韶元递上了一张纸条。
步半雪听到那个噩梦般的熟悉字眼,叫出了声:“桃源文字!”
顾韶元见到身边人吃惊地样子,问道:“雪儿,你为何如此惊讶?”
“当日,你所中剧毒的毒药瓶子上,书得便是桃源文字。你可识得这种文字?”
“恩。”
原来顾韶元就使得这文字含义,真是兜兜转转造化弄人。步半雪在心内感慨了一番,方问道:“那这纸条上写了什么?”
“这纸条之上,写了一句词: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平淡无奇,根本没有什么特别。”
“想来是雪枫她们有独特的破译方法,方能从去平常词句中得出会面,地点,任务这些关键信息……明日我们跟着雪枫,去会会这个‘古槐’,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影锋,时候不早了,你也去歇息吧。”
影锋领了命,便飞身而出。
次日,雪枫换了身平常女子装扮,便径直往郊外而去。顾韶元换上素装,步半雪一身男子打扮,二人骑马跟在雪枫后面。
步半雪缓缓驱着马,觉得有些无聊,便抬手做了个揖,打趣道。“在下步半薛,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顾韶元被她这学得有模有样的样子逗笑了,配合地说道:“在下顾元,敢问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顾公子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闻说京城郊外风景甚好,树木高大葱郁,有潺潺河水流过。还听说,若运气好,能在河边碰到仙子。便策马出来,观赏观赏,看能否有此等运气。”
“巧了,小弟也是听闻这边风景独好,便出来走走。不想与公子碰上了,真是有缘啊有缘。”
“敢问……”步半雪还欲往下说,忽听远处传来女子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不好,是雪枫!她有危险。”步半雪刚反应过来,顾韶元已疾驰而去。
“诶——等等我——等等我。”步半雪双脚狠狠一踢马背,亦飞速往声源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