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苏忘川脸色铁青，身体骤然僵住再不能动弹。曲凉乘这个时候挣脱了他的钳制，看他那受伤的表情心如刀割，可是她不可以心软。
这样对他们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她转身想要离去，却被人使劲从身后抱住。
“苏忘川，放手！”
“不！我求求你曲凉，我什么都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以后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只求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可以离开那个家，我可以带你走，天涯海角永远陪着你！”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进曲凉的脖子，让她全身一震，连胸膛里的心脏都瑟瑟发抖。
“我哪里都不去，这里有我的家，你也应该回到自己的家。我们原本就不应该相遇，既然是错误，那就把它全部抹去！”傻瓜，为什么这样傻，他竟然为她哭了。忘川，放下吧，把这一切都放下，总有一天他会明白。
她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剥离，当他的手不再纠缠自己，她闭了闭眼不再回头，还是下定决心说：“再见。”
对不起，从此以后，相见便是陌路。
星期天的晚上，曲凉遵守约定参加舞会。张婉一直挽着她的手，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
大家这些天连观察她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她发现，可是这样明显的动作，她就算想装作不知道也很难。她做的还真是绝情呢！竟然让那样一个骄傲的男人为她哭。
一句简简单单的“分手了”，里面能够包涵的东西很多，比如说不合适，比如说不得已。
这几天她多少次把脸埋进冷水里，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的严寒，眼泪温热，融进水中已是冰凉。她恨啊！为什么他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子？既然不能相守为什么又要遇见？
自己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一定吓坏了她们，没办法呢，她其实就是这样脆弱的人啊！
看见阎彬从人群中走来，两人眼神一触便一齐尴尬的别过头去。可是男孩终究个大方的人，他仍旧走到她面前，弯腰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那双眼睛里有着些微狼狈，浓烈的爱恋也最终平淡，如他所说真是前来告别。
张婉退到一边向她点了点头，曲凉用眼神回应，随即将手放在男孩宽大的手掌中。他微微一笑，引她入场，“最近好吗？”
曲凉无奈的摇摇头，“很惨，我刚刚失恋。”
“是吗？那还真是挺惨的，我是过来人，只好奉劝一句失恋伤身。”他竟然还一本正经的给她打气，“不过好在我有自知之名，就算你失恋了也不会选择我。”
“失去一个你这样优秀的仰慕者是我的损失。”
阎彬夸张的大笑，嘴角再也没有那份苦涩，“真没想到你会拿自己打趣。”
“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话吗？”
“幸福就在身边？”
“对。你到底发现了没啊？”
“你是指小雨？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把她当妹妹。”
“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他将眉毛耸了起来，笑着说：“不带这样的啊，我可不要拒绝了我的人给我牵红线做媒！太丢脸了！而且我真的只把她当妹妹。”
曲凉低头苦笑，她竟还有这份心思撮合别人，她自己尚在情字以上辗转反侧所思不得！
夜凉如水，阎彬走后她在黑暗的角落里坐了许久，看着人越来越少，也准备离开。却忽然在门口看见那个人的侧脸，那双像鹰一样犀利的眼睛正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她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将自己隐藏的更深直到那人离开。
她呆立了一会儿，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她还是走偏门吧。谁知一转身就撞在一个人的胸膛上，她不动，那人也不动。
没想到这样他都可以找到她，是啊，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越躲他他就越是想抓住她。
许久她都没有抬头，苏忘川却忽然退后一步，像个绅士般鞠躬向她伸出手。这个角度刚好和他平视，请求的目光根本不容忽视，她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去。
就这样，跳这最后一支舞。
才刚开始她就不小心踩到了他，可他却没停。两个人不说话，尴尬和悲切都横在那里，呼吸近可相闻，却都咬着牙关不肯吐露真心。谁说失去是另一种获得？
可是两个人都异常珍惜，黑暗里连对方的泪滴都看不清，这样也好。最后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如果眼泪能够证明这份爱仍旧存在着，那就让它尽情的流吧。
来不及，将你的手紧紧握住；来不及，让这份爱好好继续。
苏忘川忽然停下来，将手伸向曲凉的脸，却被她双手抓住。那双手轻微的抖动，却那样用力抓住他的，却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忽然放开，他伸手去抓，她却已经不见。半分钟后，原本站在原地怅然若失的男人，疯了一般向外冲出去，却再也寻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遇见爱情的时候，谁能想到会失去？当发觉自己的心意，明白她爱上这个男子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分离。那是个如此耀眼的男子，眉眼在夜色里灼灼其华，她那时还很小，爱上他确实义无反顾，即使她没有明白那就是爱情。那懵懂的情愫从相见的第一天就萌芽，最后在岁月的土壤里情根深种。
谁在那样青春的年月里会考虑家族门第？她不过简简单单爱一个人，她迷恋他的气息，仰慕他的风骨，就连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清润的山泉滋养她的心，她早已在自己的梦里迷失。年纪小的时候太容易相信，相信会有永远，相信困难艰险都有身边的人陪伴，相信一定会有未来。
可是未来，哪有那么容易把握住？无数未知的变数都在等待着，考验什么的也会随时让人寸步难行？
以后？有没有以后都不知道！
她终于还是失去了！彻彻底底！自己亲手结束了一切！最终，他们的爱输给了什么？
他的手从未像今夜这样冰冷过，虽然这个男子一向是冷脸待人，伸向她的手却永远是温暖的。那些话，真的是伤到他了呢。可是要亲口说出这些话的她又是怎样挺过来的呢？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是不是就是她最近的写照？从镜子里凝视着自己憔悴的脸，有多少次想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
她说谎了！那些都不是她的真心话啊！可是他知道吗？她没有办法说服他的母亲，她也没办法一直若无其事的站在他身边，她也再不想给闵女士第三次侮辱自己的机会！她也怕！她怕闵女士看她的眼神，怕她说那些残忍的话！她也怕受伤害，再一次受到伤害，特别是来自心爱的他的母亲，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痛苦。
所以她只好放弃，躲回自己刚刚重新开始的家里，那里才是她应有的归属之地。
一个月后，心理系的苏教授辞职，学校挽留无果后忍痛割爱，此事已成定局。
曲爸爸术后恢复很好，回到张女士和曲凉租住的房子。曲凉又变成那个成绩优异处处拔尖的优等生，整天窝在图书馆里看书。也许是为了纪念，也许是为了别的，她居然对心理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临床的课业本来就很重，她却毅然选修了心理学，几个月后她终于发现双学位可不是那么好修的。
和广告公司的合约解除后，她再没有出去打工，曲爸爸这些年还有些积蓄，她和张女士再不用那样辛苦。虽然她看见两人幸福的样子偶尔会想起妈妈，可是妈妈应该会为他们高兴的，所以她也会欣然接受，人生本就短暂，更何况是来之不易的幸福！
时光荏苒，每日清晨醒来她都会有些恍惚，确定梦中他们分开了确实发生了。想起那个夏天和苏忘川的重逢，进入图书馆大厅她也会不经意看向右边的楼梯，会不会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轻轻叫一句“曲凉”。
路过校园里的林荫小道，会向自己左边望去，那一个人是否还站在原地摸着她的头坏笑。
寒冷的夜晚，再也没有那个人的体温温暖她的后背。苏忘川，上辈子她肯定是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才会为他牵肠挂肚，为他受尽苦楚。想起他痛苦的声音，挽留她时留下的泪水，可见他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难道他们俩就是生生世世这样互相折磨的？那么老天爷也未必太过残忍。
转眼，竟又是一年除夕之夜。
曲凉将锅里的饺子捞出来，恍惚中竟已不知今夕何夕。
听说他并没有接管苏氏企业，听说他最近很累经常忙到很晚，听说他在心理学界声望水涨船高，可是一切都只是听说。
她仍旧只是个小老百姓，那些风云与她实是没有多大影响。苏忘川这个名字早已成为家里的禁忌，她从来不说，曲爸爸和张女士自然是闭口不提。
就连一向对此反应激烈的陈涵都在曲凉的一次爆发中被吓到，自此这个人注定要被遗忘。这遗忘实在口上或是在心里，就未可得知。
忘记，是对爱最无耻的亵渎。
这么久，那一丝一毫的细节却仍旧记忆犹新，忘不掉的，她只有记得。
端了饺子从厨房出来，看见那个长手长脚赖在沙发里的人，眉头习惯性的扬了起来。这大概是最大的一处意外，她和苏忘林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朋友。可是也没有好到除夕夜要在她们家过吧？和前男友的弟弟一起过大年三十，她可没有演这种狗血剧的心情。
推了推同样坐在沙发上盯紧电视的陈涵，“大小姐，你真以为可以免费在我们家白吃白喝啊！去，把厨房的碗筷拿出来摆好！还有你苏二少，不好好回家过年，到平民窟里扮乞丐王子啊！”
“喂喂，曲凉，好歹我是客人！”苏忘林不满，却被陈涵一记抱枕砸到闭嘴。苏忘林也不是什么君子，立刻拿起另一个抱枕反击，俩人迅速打成一团。
这俩个人绝对是八字不合，一见面就掐架，偏偏又很有缘，经常在曲凉家里上演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
曲凉用力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爸爸妈妈很快就到家了！不想被我扫地出门的，就给我做事去，马上！”
两人被曲凉的气势吓倒，赶紧抱头鼠窜跑去厨房。
曲凉无奈，她明明很文静，明明很淑女，可是每当面对这两个人她字典里的“冷静”二字就会立马消失。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招来这么两个活宝！
吃晚饭曲凉被陈涵硬拉下楼说要放烟花，小区里弥漫着爆竹爆炸的硝烟味儿，她不适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苏忘林默默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大袋子各式各样的烟花。她都多少年没有看过烟花了，小时候她最怕鞭炮，一听见声就连忙捂住耳朵慌忙跑开。烟花嘛看看就好，若是让她去点引线那根本不可能！
这两个人还真是好兴致，不过今日好歹是除夕，就算她心中郁结，也不该在这时候做那扫兴之人。
不过一会儿，陈涵便玩得不亦乐乎，跟个小疯子似地又是乱叫又是乱跑。曲凉看得直摇头，苏忘林在一边直咂嘴，“她彻底毁灭了我对女人的幻想。”
曲凉瞪了他一眼，“这叫真性情，你懂不懂？像你身边的那些女人一个个虚与委蛇，谁知道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钱。”
“本少爷长得这么玉树临风貌比潘安，风流倜傥赛过韩子高，一树梨花压海棠！就冲着我这张脸，就足以让人前赴后继了！你居然还看不起我！”
曲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苏忘林那顿时泛红的脸说：“如果你硬要把自己比作那位男皇后的话，我是一点意见也没有，你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还真是挺像！”
一转眼苏忘林的脸又泛着黑光，咬牙切齿道：“曲凉，我以前一直觉着你挺文静的，日久见人心果然就是讲的你吧！你那乖巧听话玲珑轻盈的样子果然只是为了欺骗我哥那个痴情种吧。”话说出口已收不回，他愣愣的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女子，万分后悔刚才讲出那些话来，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在现在提起他？
“是他说的吗？说我欺骗了他？”好半天她才抬起头，眸光泛泛的看他。
苏忘林看着那双大眼睛里盈满的泪，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脑海中浮现苏忘川忧郁憔悴的侧脸，他忽然就开口说：“他是真的爱你，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浑浑噩噩的过着什么生活，靠着烟酒醉生梦死，发疯似地拼命工作，可以一天一夜动也不动看着你的照片！他又从家里搬出来了。”
“难道你告诉他了？我不是叫你永远都不许说吗？”
“我没有说！可他是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呢？我也不知道你居然真的狠得下心！居然就这样把他丢下！”苏忘林语气中全是责怪和叹息，“曲凉，你知道吗？我也爱你！”
曲凉瞬间变了脸色，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苏忘林却苦笑，“我知道你没发现，也知道你不会相信！也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中华儿女千千万，我怎么会栽在你手上！你不要露出那样表情，会让我更难过，我不要同情，不要怜悯，也从不觉得不值得！爱你，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做得最好的一件事！”
她被这突兀的表白震撼，苏忘林，狂傲不羁的苏忘林，刚见面时处处看她不顺眼的苏忘林，怎么会爱上她？
“我也知道你不会接受，因为我知道你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不要不承认，不要逃避！从小想要什么都能到手的苏二少，我有什么得不到呢？可是我都可以放手，我都可以退步，为什么！苏忘川他爱你！刻骨铭心不顾一切的爱你！而你也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