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安城】
八九岁的少年在城里是最招人喜欢的,他们还可以撒娇,也可以照顾自己,只是富家子弟手里拿着糖葫芦,穷人家的孩子光着脚、唱着歌……
她从不吃糖葫芦,不光脚,也不唱曲子,身着锦绣香囊,摆弄着散下的鬓角,斜卧在司马侯府大门前的柏枝上,任谁叫也不应,除了渝哥哥,谁来都不理。
“可惜我已经十二岁了。”董弘煜仿佛惆怅着自己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一个女孩子,每天只知道装成个男子跟在司马小侯爷司马渝屁股后面,可去年司马渝被送进了学堂,只有中午和晚上才回府,弘煜不干,便硬要当第一个见到哥哥的,有一次贰伍陆去接小侯爷,还被弘煜小姐追着打了一通。后来,小侯爷只好自己骑马回府了,没办法,谁让全府上下都听大夫人的,得宠着这位来之不易的大小姐。
.
【十二年前】
“老天为什么不愿赐下一个女儿给我呢?”田夫人半掩着面,纤细的手捻着丝帕,轻试着泪痕,眼睛也是美得出奇,长睫毛弯翘着,眉头却紧锁。
“芙儿,你大可不必自责,早说我司马衍今世无生女,便也怨不得你呀。”司马将军还未列侯位,田夫人是司马府正位大夫人,入位五载,儿已周四,可司马府三扇院门,四个孩子,不得一位小姐。
“姐姐,莫过太伤神,既有命数,何必强求呢?”说话的是吴夫人,吴夫人是二公子的生母,平日朴素从简,深得府中老夫人喜欢。
“今天最后去一次观音庙,君可愿陪同?”看这样子司马将军也算是能放心了,于是司马将军和大夫人又去拜了次观音。
返回时,田夫人想下马车散散步,于是便在城门口外约莫百米的地方下了车。
“司马衍无生女,是上天的安排,我认。”司马衍与田夫人对视着,三月的天气正值微风拂面,吹着有一丝暖,鸟雀也开始鸣叫。
“官人,您听。”田夫人停下了脚步。
“喜鹊吗?甚是动听。”
“不,是孩童的啼哭!啊润,你听!”夫人见将军听的模糊,连忙叫身边的丫头听。
“老爷,我听到了,像孩童饿了,小公子就是这样的。”丫头回答。
“快寻,快去寻!”这可给夫人高兴坏了,虽说春日的草还没长多高,可遮掩住一个婴儿也便足够,更何况平常人匆匆赶路,富贵人坐着马车?
“夫人,一个女婴!”
粉嫩的肌肤,黑的发亮的眼睛,血红色的嘴唇,即使是被麻布裹着,也竟一身贵气。
这孩子颈上挂着块血红的玉石,里面隐约看有一片花瓣,又模糊的刻着一个“董”字。
众人便齐齐向司马将军拜下,“恭喜将军,喜得一女。”
“哥儿,这分明是天赐的。”田夫人欣喜地抱着孩子,补充到。
“这孩子,”司马衍若有所思,“家里定是遭了灾难,血玉,血玉,这孩子一定是姓董,就叫董弘煜吧,等她长大了愿意去寻找亲生父母我们也不能拦着。”
“是。”
血玉,凝血于天地之精华,色近似于血又浑胜于血。
.
【长安城·司马侯府】
“母亲,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啊?”董弘煜左手托着下颔,右手在柏枝上一抵,裙摆微起,翩似蝴蝶,飞将下来。
“傻丫头,陪母亲不好吗?”也许只有田夫人才能在司马渝没回来时叫弘煜下来。
“可哥哥们都去了学堂,煜儿无聊的紧。”
“之前不是叫啊润教你女工吗?”
“不喜欢。”
马蹄声从西北边传来,欲近,众人退至两侧。
“煜儿,你若自寻了师傅,父帅支持。”侯爷今日随圣上去西山打猎,三公子、四公子,司马济、司马沧在左右陪同。
侯爷说了这话,便是肯定不会有人收一女子入徒,他也认为女孩子和一帮野小子在一个房间里,实属不妥。
董弘煜稍作思考,“好,那我想要司马济的‘百里驹’。”
“不必了,我为煜儿带了匹良马回来。”司马渝一袭锦衣,黑布与金、紫线交织在一起,直立在柏树下,八尺身躯,左手牵着他自己的良骑“日冥”,右手握佩剑,这一副难得的相貌,比侯爷当年都俊上三分。
“渝哥哥!”董弘煜一个大步蹦到司马渝面前,同往日一样抱住他。往远处瞟了一下,竟看到司马渝身后还有一位十五六岁的男子,较司马渝稍矮了一些,可端庄后透着一丝孩子气,“于玥涵?”
“见过伯父、伯母。”
侯爷微点头。
“你来干嘛?”弘煜和于公子见面就吵,毫不例外。
“大小姐,今儿你可不能欺负我,您的马在我手里呢。”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董弘煜自然是一副打了人不认账的语气。
这时再定睛一看,于玥涵牵着两匹马,一匹色棕,他常骑着的,另一匹色白,柔顺的鬃毛,极其美丽。
侯爷给出手势让众人移步府中,在小院中坐下,大夫人退去,司马济、司马沧也理各自的事务去了。
“父亲。”司马渝微低着头,长睫毛连一般的女子都羡慕,问道:“您可知道铜院?”
“哦?你们竟是来找我说这个的。”
“是,孩儿对这件事情十分好奇。”
弘煜和于玥涵在一旁听着侯爷和司马渝的对话,玥涵微带笑意,显然是早同司马渝商议好了。
“至海为止的大地上有八处这样的门,铁质的栏杆上锁着金铜制的锁子,钥匙就挂在门前的梧桐树上,谁都看得见,谁也够不着。”
“正是,父亲,又到一百年了。”
“我准你们明日便可启程,可弘煜。”侯爷转过头去望着弘煜,清秀的女子一身男子的打扮,从来没有离过身的血玉垂在颈上。
司马渝也望向弘煜的方向,“长安铜锁的钥匙已经被于公子得到了,如果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孩儿让煜儿和我同行,您大可放心。”
“董弘煜,侯爷看你呢!”于玥涵双手护头,眼神瞟向司马父子的方向。董弘煜左手扶着长了青枣的枣树,左腿做重心,右腿半抬起,又拿右臂做平衡,回头。于玥涵伺机抽走了弘煜的发簪,男装的弘煜头发散落,微微飘逸的飞着,目光又与渝哥哥交织,于是渐渐变得乖巧。
“父亲,您不必担心我,您女儿会有办法的,再加上路途中说不定会遇见董氏族人。”弘煜表面上心平气和的说着,露着淡淡的微笑,实际上,心里正和于玥涵斗的你死我活,于玥涵也早察觉了,向侯爷行了个礼,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