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温初玖和夏晚并肩走着。
这是一个要说有多新鲜就有多新鲜的画面——老师的宠儿和年段差生走在一起，说是百年难遇也丝毫不为过。
一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向夏晚打招呼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温初玖在那些打招呼的人的声音里听出了他们的欲言又止，很明显是想进一步的发问却又碍于她的存在而忍住没有开口。
“晚哥，这么早就走啦？今天不打球？”
“走了，今天有事！”
“什么事？”说话的人余光迂回地朝温初玖瞥一眼。
“学习啊！”
温初玖的脸涨得通红，她一边走一边在书包里东翻西找，装作在寻找些什么，试图忽略那让她极其不自在的目光。
夏晚又和对方说了好几句话，对方才离开。
走向图书馆的路变得格外的漫长，温初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竟然那么冲动就答应了夏晚的要求。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走得那么自在的夏晚，多么想问他难道他都没有发现大家眼里异样的目光吗？
温初玖确实是和每个同学都相处得很不错，但同时也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深交过。
温初玖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她害怕别人的目光，每一道都像是锐利的刀锋，会把她剖开。
夏晚打开温初玖刚刚从书包里掏出的一本笔记，映入眼帘的是娟秀整齐的字迹，清楚地标记了每一个重点，比较难理解的地方还有额外的解释。
“班长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没有枉费我费尽心思为班长拿到了那盒颜料。”
“班长可不要以为我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而已，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开口问别人要东西的！”
大概是能读懂温初玖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夏晚连忙又补上一句。
“……”
“老是班长班长的喊实在是太不亲切了，班长你就没有什么小名吗？”夏晚一边在温初玖的笔袋里面拿出了一支笔，一边问道。
“没有。还有，你上学从来不带笔的吗？”
“带啊！可是学霸的笔比较好用啊！说不定写题写起来都会比较顺呢！”
图书馆里的人颇多，夏晚压低了声音说话，却还是引来了部分学生的侧目。
声音消停了几分钟，温初玖正因为夏晚终于愿意开始认真做题而感到安慰的时候，一张便利贴贴在了她的笔记本上。
“班长真的没有小名吗？”
像是早就料到温初玖不会回答，夏晚不断地把便利贴撕了下来又重新贴回去，反反复复了好几回，却仍旧不肯罢休。
这样的举动除了温初玖以外，根本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温初玖狠狠地瞪了夏晚一眼，按停了他的手。
再在便利贴上面写上两个大字——没有！
“是吗？那我帮班长想一个好了。”
便利贴才刚被撕走一阵子，又马上被重新贴回去。
“赶紧做题吧！”
温初玖往里面挪了挪位置，再把几本书叠好，又在上面放了一个笔袋，郑重地在两人之间划分出楚汉分界。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回夏晚终于停止了频繁的小动作，直到两人离开图书馆，都没有再打扰温初玖。
两人离开学校的时候天空已然血红一片，偌大的校园放眼望去找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飞鸟成群地朝同一个方向飞去，好像能够轻易地扎破那颗橙黄色的夕阳。
温初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再碰见任何一个人。
“嘿，班长！我以后喊你玖玖吧！”
没有丝毫的准备，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夏晚的嘴里就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夏晚原先以为，温初玖一定会想都不想、激动地说不行，但是这一回，他的猜测错了。
出乎他的意料，温初玖非但没有在第一秒钟就去反驳，甚至在下一秒、下下秒、下下下秒都没有。
她安静地看着夏晚，眼眸里所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
这个瞬间，就好像连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一声玖玖”是一把能把被封印的过去尽数打开的钥匙。
温初玖曾经也以为有那么一个人会一辈子都这么喊她。毕竟他当初许下承诺的时候是那么的坚定，让她误以为这辈子她都可以永远的信赖他。
“玖玖，你看爸爸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年幼的温初玖听到熟悉的呼喊，想也不想地就把手上的玩具丢掉，大步地奔向好几天都不在家的温家明。
“爸爸！”甜腻的声音想必能把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都融化。
温家明抱起了温初玖，拿出手帕替温初玖擦了擦汗。
“爸爸，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回家？”
“爸爸要工作啊！这样才可以买好看的衣服还有玩具给玖玖。”
“你看，这是爸爸给玖玖新买的连衣裙！”
温家明抱着温初玖，轻声地哄着，好像怀里的人儿是一个易碎品，一个不慎就会支离破碎。
“玖玖想爸爸了吗？”
“恩……妈妈都不理我……”
“这样啊，那爸爸答应玖玖，以后肯定会早点回来陪你的，好不好？”
昔日的诺言好像是被谁按下了单曲循环的按钮，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温初玖想起温家明说她永远都是他的玖玖，他会一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不会离开她。
玖玖、久久。
可是到了最后，这样的诺言也只剩下讽刺。
更可笑的是，到了最后，她还是天真地选择相信温家明不会抛下她。
所以那天她甩开了许美云的手，义无反顾地跑向温家明。
温初玖记得那天她追在温家明的身后，跑了好久好久，扯破喉咙地喊，他都没有回头。
她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温家明离开的脚步也没有因此停下。
05
可能是太过眷恋这样一个曾经有过许多美好的称呼，温初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大声的拒绝，可是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她低头往前走，前方的路忽然变得模糊，盛在眼眶里的温热硬是倔强地不肯落下。
是仅剩的自尊在强撑着。
温家明离开之后，温初玖再也没有哭过，她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人或者事值得她再去落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