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馨走进厨房后没多久,待在客厅的温初玖和夏晚就听到了从厨房里传来切菜以及开水咕噜咕噜烧开的声音。
“别看我妈这样,烧起菜来可是很有一手的!”夏晚的脸上尽是得意。
“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带什么造型便当啊……你说是不?”
听到夏晚的话,温初玖的嘴角在不自觉中微微上扬。
“玖玖,你笑了!这是第一次你真的笑,平常我怎么逗你笑你都不笑!”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夏晚惊呼道。
“......夸张。平常我明明也有笑啊!说得好像我很凶一样。”
“哪有?我跟你聊天的时候你就从来都不笑。”
“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至于对着同学嘛......笑倒是有笑,只不过都是那种标准的微笑。”
“......什么标准的微笑?”
“就是那种上班一族职业性的微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过其他人可能没有那么厉害,都被你给骗过去了!只有我才看得出来你不是真的在笑!”
“还有啊,想笑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应该要扬起得更高一点才对!”
夏晚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捏起了温初玖的两边脸颊。
“这样才是笑。”
没有料到夏晚的动作,温初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急忙拍掉了夏晚的手。
“记住哦!下次笑的时候就要这样笑,会更好看也会更开心!”
夏晚倒也不恼,脸上的笑容不见消退,继续说道。
“别一脸不相信,你就当是被我骗了也好,下次试试看吧!”
对于夏晚的话,温初玖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出声反驳,倒像是倏地想起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向夏晚。
“你......怎么知道我家今天没有人?”
从踏进夏晚家开始,温初玖就没有消闲下来过。
好不容易等夏淑馨进厨房准备晚餐去了,温初玖这才想起一直缠绕在心头的疑惑。
“……我看到你妈妈了。”
“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出门。”
夏晚说话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看到了?”
尽管极力地压抑,夏晚还是听出了温初玖声音里面那一丝不易发现的颤抖。
他回头看了温初玖一眼,只见她的拳头紧握,脸色苍白得可怕,刚才脸上那一丝丝的笑意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上次在街上,你就已经知道对面的那个人是我妈了?”
“其实我觉得……”
“是,还是不是?”
“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是啊,你看到了。那个女人就是我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哪个男人有钱就可以得到她。”
温初玖的眼睛不再看着夏晚,从一开始声音里的颤抖、震惊,到现在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就好象她嘴里的那个女人跟她没有一点的关系。
夏晚没有办法捕捉到温初玖的视线,温初玖仿佛看向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才能到达的位置。
“难以置信吗?觉得生活狗血吗?就是这么狗血。”
“温初玖。”这是夏晚第一次唤温初玖的名字——明明并不大声,却让人感觉里面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依旧没有任何的回答,可是夏晚并不介意温初玖的沉默,他知道她有在听自己说话。
“你何必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
‘啪嗒’一声,是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崩断的声音。
“何必在乎?你知道那种嫌恶的眼神吗?你曾经有被人那样注视过吗?”
嘴角再一次微微勾起,温初玖的脸上那个不知道是否能被称为笑容的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笑夏晚的无知。
“有哦。”
滚烫的手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温初玖的发上,温度从掌心源源不断传出,宛如能直达温初玖的心房。
“我没有爸爸。”
“连现在只是说出这两个字老实说我也觉得怪不顺口的。”
“毕竟这个单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在我夏晚的字典里。”
“记得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作文,题目就是我的爸爸。”
“狗血程度应该可以和你比一比吧?”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跟老师说我没有爸爸的时候,老师还有周遭的同学那些怜悯的眼神。”
“好像我没有爸爸真的就是一件天会塌下来的大事一样。”
“在那一天之前,我从来都不觉得没有爸爸是什么大事。”
“因为我妈,这个明明还像是一个小女孩的女人,给我的爱要比任何其他家庭都多。”
“而且,我没有爸爸不是我的错。”
“也不是我妈的错。”
“若是硬要找一个人负责的话,那就是那个本来应该被我称为爸爸的男人了。”
“那么我为什么要因此而不开心?”
“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买单?”
“为什么我要为别人的错而闷闷不乐?”
“很多那些让你难过、让你觉得喘不过气的事,有一大部分的悲伤其实是来自于别人觉得你应该难过。”
“你妈选择了大部分人不能接受的生活方式,但是她是她,你是你。”
“不要把那些重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更值得你去在意的事情。”
温初玖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任由夏晚的手继续放在她的发上。
夏晚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入睡时的那种呢喃,就好象是在读着一个童话故事——一个有着幸福美满结局的童话。
没有人跟温初玖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温初玖原先很想反驳夏晚,告诉他自己一点都没有不开心,更没有为此而难过。
可是,当她想开口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
好象是膝盖上的瘀青,你不去碰它的时候,你总觉得没什么,甚至你会误以为它已经痊愈。
但是当谁无意或者有意地触碰到的时候,你会突然疼得泪水盈满了眼眶。
那个瞬间,你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坚强。
“行了,谁让你说这些了。”
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温初玖抬起头,就好像刚才的种种都没有发生一般。
“不过……谢谢。”
最后的‘谢谢’二字声若蚊蝇,几乎要听不见,可是,夏晚还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