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问天只是笑着欣赏吴墨写的诗,而月儿则是在心中暗暗比对诗的平仄是否符合格律要求,都无轻视之意。
反而是柳云风调笑了一句:“三弟作诗的水平没什么长进,字倒是越写越好看了,都快超过我了。”
吴墨笑骂道:“滚,你赶上我还差不多,我看你的字越写越飘逸,都快成草书了。”
“三弟,这就是你不懂欣赏了,草书笔势雄劲,犹如万马奔腾,正好与我狂放的性情相衬。”柳云风不以为意地答道。
龙问天道:“二弟现在可有想法,我们向来是一人一首,现在就差你的了。”
柳云风神色一正,很是光棍地答道:“没有。”
吴墨笑着道:“那按照之前的约定,二哥随意写一段话言明己志便好。”
这下柳云风倒是并未推辞,接在吴墨后面写了一段话:
偶尔,风吹过鬓边墨发
阳光下素白衣袂飘扬
时光静好,岁月无忧
到了星夜,半躺在草地上
纵情高歌
咏唱月色温柔,细数一天的勤劳勇敢
然而这些都只如流星滑落,昙花绽放
生命更坚韧的一面不在于此
它同草一般
静默地生根,发芽
伸展枝条,吐露芳华
最后方有世人路过
躺在它身边
看似火残阳,忆曾经年少
回首流年
稚嫩的种子没有腐烂在泥土里
便是最好的安排
吴墨看完便知道这是柳云风一惯的风格,在这片习惯以四句诗咏志的大陆上,柳云风遣词造句的方式算是独一份的了。
柳云风对武道不甚上心,对各类典籍和史书却是如数家珍,早已烂熟于心,听说最近还在研究一种新发现的古文字。
虽然阅尽千篇,但柳云风作诗的水平也不咋的,关键还是他此前的生活太过优渥,看的书籍又太多太杂,并没有静下心去研究怎样更好地写诗作赋,情感和意境上都达不到相应要求。
等柳云风能写出“古今同好月,梦醒已经年”这样的词句时,已是历尽沧桑,哪如今时今日这般痛快。
龙问天看过后言道:“二弟果然从骨子里向往这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亦想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隐居。”
吴墨暗自点点头,他也有此念头,待到完成自己的使命,便回竹林小筑,过每日读书练字的恬淡生活,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神月大陆发展至今,主要的山水宝地几乎都已被各国瓜分,但依旧有大片土地人迹罕至,没有固定领主,想要隐居总是能找到地方的,可惜无论在哪个朝代,真正清贫乐道的人都不多。
想的是去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实际上全无农事经验的武夫种得来个鬼的田,若是年年“草盛豆苗稀”,没有达到万物境的莽夫可能被活活饿死在山中。
柳云风听龙问天说到隐居,顿时来了兴趣,吴墨却比他先开口:“二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云风奇道:“我们兄弟间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吗。”
“那二哥就当我是酒醉失言了,万勿见怪。二哥若是生活在千年前,也算得志向高洁之士,但如今神月大陆习武成了主流,以境界高低定成败,你的努力未必能得到他人的承认。”
这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了,想到过不了多久三兄弟都要离开天鲲门,去往天南地北,四处闯荡,吴墨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柳云风闻言神色微动,略加思索,而后轻笑道:“我道三弟想要说什么,原来是不忍见我浑浑噩噩度日,不过家父曾言,我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完这一生即可。至于顾小姐那面,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和顾叔商量解除婚约的事,想来这也是他们想要的。”
吴墨见柳云风说解除婚约时脸上毫无为难之色,便知道他对此事看得很淡,自己和大哥果然是白担心了,他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也早就有了抉择。
“云水青山真名士,风流何须他人断。”这是柳云风名字的由来,而他确实对得起云风二字,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为外人看法所缚。
吴墨心中暗赞:倒是我局外者迷了,有道是“非凡志酝非凡品,自在花开自在香”,二哥和那些放浪形骸、风流不肯稍落人后的人终究是有本质区别的,柳伯父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没有对他多加约束,算得上真正开明且有大智慧的父亲。
龙问天道:“二弟对历史研究下了极深的功夫,这方面我和三弟自愧不如,既然柳叔也支持你,那我们便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吴墨点点头:“二哥的优秀不下于任何一人,若是最后没和顾小姐走到一起,应是她的损失。”
“哈哈,打住,再说下去月儿都该在心底鄙视我们了,你们是我兄弟,自然都为我说话,其实是我配不上顾小姐才是。”
吴墨倒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知道不能以自己的好恶评断他人,故而轻轻揭过:“无论你以后作何选择,我和大哥都会支持你。”
龙问天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月儿在一旁听得疑惑,按理说吴墨如今的实力尚处于天人境,而柳云风已经是神魄境初期了,为何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柳云风在武道上的成就才是最低的呢。
几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后,龙问天道:“今日就到这里了,我们回去吧。”
柳云风笑着道:“好,这次又要多谢大哥请客了。”
吴墨闻言知趣地把目光瞟向别处,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龙问天无奈地摇摇头,每次的酒钱其实都是三人平摊,但总是提前交给他,让他来付,柳云风曾说:“这样在外人看来就是大哥经常请我们去喝花酒,我和三弟都是‘舍命陪君子’,本意是不愿来这春宵楼的。”这不是在掩耳盗铃吗!
且说龙问天去付酒钱的时候,吴墨走到了馨儿面前,自怀中掏出两块上品灵玉,轻声道:“每次我们兄弟三人前来都要劳烦姑娘抚琴,这两块灵玉就当谢礼了,请勿推辞。”
馨儿自然不可能轻易收下,忙道:“小女谢过公子,不过抚琴乃是我的分内之事,吴公子不必言谢,还请将灵玉收回。”
吴墨并没有将灵玉收回,而是轻轻放在了琴桌上,笑着道:“放心收下吧,我会让问天知会吴老板一声,想必没人敢在此事上做文章。”
馨儿此时仍坐在桌凳上,仰头望着吴墨,正欲站起来再次推辞,吴墨注意到她微微握起的芊芊素手,抢先道:“弹了这么久,手指疼不疼?”
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聚集起一丝天蓝色灵气,而后灵气越聚越多,从吴墨指尖奔向馨儿的双手。
整个过程耗时并不久,馨儿有些发呆地望着吴墨脸上的温柔笑意,一时间忘了起身,能清楚地感受到被灵气包裹的手指酥酥麻麻的,因长时间抚琴而产生的疼痛感全都消失不见。
直到吴墨收回灵气,馨儿才反应过来,推辞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用清脆的嗓音弱弱地说了句:“谢谢公子。”心中滋味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