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与曙光之间,连着长长的黑暗。
在镇里一户人家,只居住了一个人,常年来一直安安静静。而近日来,夜幕之中,总是有人翻越房檐。细细算来,活跃开始的日子大概就是前不久发生的那场婚礼那段时间。
这一夜,这户人家简陋的四方桌边,竟然坐了三个人。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仍难掩一身肌肉,一看就是练硬功的好手。此刻,他对旁边的人道:“主上已查得信息,基本证实你所说的是事实,黄德凯这一次你可立大功了。”
旁边的人赫然就是小镇里的“怪叔叔”,原来他叫黄德凯。
只见黄德凯恭敬地问道:“小人不敢居功,主上可会亲自来这里?”
另一个人白面干净,精精瘦瘦,和旁边的络腮胡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道:“既然是故人之女,主上肯定要过来的。”
络腮胡子道:“对的。主上让我们兄弟先行过来查看,故人之女身边说不定有主上猜测的那个人。”
黄德凯又问道:“那对于火时捗如何处置,要不要直接掳过来?”
络腮胡子立即瞪了他一眼,道:“不用,你只要密切监视就行。上次你在她新婚房里贸然掳走她,已让主上非常不悦,早已令你不要轻举妄动,主上自有安排。要不是主上知道你曾经见过那个人,不然也不会派你来这。”
黄德凯忙站起来,抱拳恭敬的道:“是。”
在他们谈话之时,一个身影在隔墙若影若现。自从婚礼那天起,他已经无数次探查过这个地方,这一次,终于让他等到了。
他,就是火浦月。火时捗的父亲。
此时他已然确定自己的猜测。那就应该及时斩草除根。
念动身动。火浦月腾的一下,就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一颗药丸直接弹入黄德凯口中,瞬间黄德凯就直挺挺的倒下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白面小生和络腮胡子都是行走江湖的老手,眼看着来人一招就让黄德凯躺下,这等身手和本事,全江湖也没有几个。如此看来,此时此景皆不妙,自己万万不是敌手,三十六计跑为上。于是,两人心意相通般,一人一个方向迅速弹开。
火浦月专心等待这么多天,岂容他们轻易逃走,他提气轻轻旋转,先踢倒白面小生,又像大鹏展翅般从络腮胡子头上落下来。络腮胡子骇然,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为保住自己的兄弟,他一咬牙竟全身扑向火浦月,手里的弯刀,也拼命向火浦月砍去。这么拼命的打法倒是把火浦月逼退了一步,白面小生趁机站了起来。
可匆匆十几招后,络腮胡子很快招架不住了,这时,火浦月伸出手轻轻的往他手臂上一捏,络腮胡子手臂顿感酥麻,手一松,弯刀落地。火浦月未待刀落地,用“分麻乱意”神功使弯刀未落地反而上升,直到络腮胡子脖子处,很快,血飞快四溅开来。
络腮胡子自知必死无疑,但仍死死的抱住火浦月的双脚,与此同时,白面小生趁机向黑暗逃去。
黑暗能淹没一切善与恶,淹没大千世界,带来一片安静与祥和。
夜幕覆盖,白昼款款而来。
“啊。。。”随着一声尖叫,火家的人连忙向尖叫声跑去,原来是火小庄发生的声音。不过,这不是惊悚的叫,而是欣喜的喊。
在她面前的桂花树枝上,停着一只七色羽毛,只头顶上有一撮金色毛的鸟,这不就是那日在草原遇到的那只不怕人的鸟?“自己正想念它呢,它就来了,莫非与我心意相通?”火小庄想着,爱怜的摸着它的羽毛,脸上已经露出了遇到知己般的笑容。
众人见不过只是一只鸟儿,就都退下忙去了,今日大小姐回门,新姑爷也会过来,要格外忙碌一些。
火小庄在鸟儿身边和它玩弄了许久,对着它喋喋不休道:“小鸟,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也舍不得我?那你要不要住在我家呀?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做。。。叫做‘大叔’。”然后碰碰它的爪子,抓抓它的羽毛,口中不禁的喊道:“叫‘大叔’好不好?大叔,大叔。”鸟儿也没惊喜,也不离去,就慵懒的看着火小庄,火小庄看着秋意凉爽,弄了些毛放在它身边,又觉得不够漂亮,干脆做成了一个巢,直到家人催促用早膳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早膳后,杜宜携妻打扮的十分齐楚,双双来到岳父家,火家两兄妹看到姊姊、姊婿回来,欢快的迎进了家门。
午膳十分丰富,满满的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寒暄着,说笑着,旁边有两个丫鬟负责布菜,也微笑着,忙碌着。杜宜向火浦月敬了一杯酒,火浦月又回敬了一杯,道:“贤婿,治国有‘三本’,何为三本之则?”
杜宜虽然不明岳父此意,仍不慌不忙的回道:“治国三本,一是臣子的品德该与地位相称;二是臣子的功劳该与俸禄相称;三是臣子的能力该与官职相称。也是说,没有德义显著于朝廷的人,不可授予过高的职位;功业没有表现国家的人,不可给予优厚的俸禄;主持政事没有取信于民的人,不可让他们做大官。”
火浦月连连点头表示认可,赞许道:“贤婿有此水平,可想去参加明年的春考,考取功名?”
杜宜站起来作揖道:“岳父大人,小婿正有此意。”
火浦月道:“如此甚好,早日进京去吧。”
杜宜道:“小婿明日将进京赶考,唯放心不下夫人,小婿望岳父多多关照!”
火浦月道:“我既许诺将捗儿嫁于你,又全资助你操办婚事。你进京赶考,必要取得功名,不负捗儿。”
杜宜赶紧放下酒杯,恭敬道:“小婿遵命!”
火浦月抿了一口酒,又道:“此番进京,让捗儿与你同去。”其他五人闻之,皆表示惊讶。
其实火浦月心中已有打算。既然安平镇有人识破捗儿身份了,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呆了。此事正是契机,便也两全其美了。
火家双胞胎兄妹闻言,惊讶之后立刻齐道:“我也要去”。火小庄要去,有去凑热闹之嫌,不过她隐隐中觉得姊姊可能有危险,自己在她身边可以保护她;而火心昊要去,却是深思熟虑的,他觉得姊姊的身份不简单,担心小庄护不了姊姊周全,而且,父亲竟然要姊姊同姊兄同去京城,这太不寻常了。还有,镇上的“怪叔叔”到底是谁,那日在草原上那些骑马人又是谁?他们和姊姊有什么关系?可是姊姊待人谦和,从没有得罪过人,为什么那些人要那样对姊姊呢?
火浦月道:“庄儿,你去做啥?”
火小庄见父亲只问自己,不问哥哥,扁扁嘴道:“庄儿想出去增广见识嘛,小哥哥怎么可以去?”
火心昊闻言拍了下火小庄的脑袋,道:“你做什么都不忘了拉上我啊。。。”
火小庄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火浦月满含深意的看了火心昊一眼,又宠溺的看向火小庄,竟然同意了。
火夫人没料到夫君竟然会提出那样的要求,也还同意昊儿、庄儿一同上京,想着他们没来没有离开过家,不禁又担心又失落,夹着酸萝卜的筷子停在空中,暗自伤神垂泪,一时间竟顾不上已然失礼。
火浦月见状,并未介意,抚着她后背,柔声道:“夫人,宜儿、捗儿、昊儿、庄儿也都要成年了,是该出去历练历练啦,他日,终要成为有用之人。”
火夫人忧伤的看着火浦月,夫君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安平镇是呆不下去了,可是到底有多凶险,她不敢想象。
火浦月深深的注视着她,向她传达着“一切还好,只是防患于未然”的信息。
火小庄机灵,夹着一片酸萝卜到母亲碗里,讨好道:“母亲,您就听父亲的吧,京城人多路多好东西多,正是历练的好地方,此次出去庄儿给您带颗大珍珠回来呀。”
火夫人看着夫君的眼神,稍稍放下心来,又闻得火小庄此言,不禁破涕笑道:“傻庄儿,珍珠出自海南,皆是大榆地处,你们往北走,哪有大珍珠。”
火小庄神秘的道:“女儿自有办法嘛。”火心昊也附和道:“儿子也会帮小庄想办法的。”火夫人点点头,心中不信却微笑着不忍打断儿女的一片孝心,心绪也稍微好了一点,只是仍小口小口的嚼着饭菜,已然胃口不佳。
火浦月破例给火心昊满满的倒上了一杯酒,叮嘱道:“昊儿,此番出门,江湖险恶,世道也不太平,兵荒马乱的,你要和宜儿保护好姊姊和妹妹,到了京城,更是鱼龙混杂,务必小心谨慎。”
见火心昊连连点头,他颇为放心。又环顾四位年轻人,朗声道:“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都想凭自身所学,造福于民,但世途险恶,凡事要有分寸,为父不求你们一鸣惊人,做出多大的事业,凡事皆遵循内心而为。”
四人尽皆允诺。
火浦月突然想起一事,为以防万一,他补充道:“此番进京赶考,时间尚且充足。你们不要走官道,自河南取道,绕山西而上,一路上多走走,看看各地民生,丰富自己的阅历。”四人皆齐声称是。
饭后,火小庄特意绕过花园,见“大叔”还在那枝头睡觉,好似把那儿当成自己的家了一样,不由得欣喜万分,她和哥哥商量,要不把“大叔”带上路吧。火心昊害怕如果不同意,他这个妹妹又会搞出什么妖蛾子,再说,那鸟看起来很有灵性,他心下也十分喜欢,便应允了。
次日,四人带足银两,整装出发。火时捗的丫鬟小珍和火心昊的随从君束随行。火小庄不想带拖油瓶,尽管静儿万分不愿意分离,火小庄让其照顾双亲,便也无奈作罢。不过,她却带上了“大叔”,还央求哥哥给它做了一个很漂亮的落脚处。
千里送行,终有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