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河下,森林、阳光、水汽、眉眼间的情绪,一丝一缕都是秘密。
不知是先前被罚了太多杯酒,还是被篝火的热气烤了太久,迟夏感觉自己微微眩晕。
她明明很快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可撞上的那一瞬间却好像被无限放慢,一帧又一帧,卡着心跳,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连风都停滞了。
“哦~班长,惩罚还没开始呢,怎么就投怀送抱上了。“
“还是班长想用美人计,扰乱对手军心啊,哈哈哈。”周围人的起哄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她回过神后,下意识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神色自然淡定得过分。
她愣了一秒钟。
紧接着,莫名的耻辱感卷席而来,内心开始疯狂鄙视起自己的没出息。
“废话少说,还来不来了。”
迟夏像是要证明什么,憋着口气,大声喊道。
“来来来,开始了啊。我们倒数。“
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带着十足较劲的意思。
“十“
他直直地对上她的目光,不偏闪一分,眼睛亮得发烫。
迟夏看着他目光炯炯的样子,轻哼了声,只是当他和她一样,较真罢了。
“九“
只是,他的目光中没有意想中的胜负欲,也没有任何戏弄和玩笑,烫得过于纯粹。
他很认真。
滚烫的情绪像是盛夏正午的骄阳,在眼底涌动着,发着很亮很亮的光芒。
——像是终于为这份喜欢借到一个理由,至少在这一刻,不需要克制与躲藏。
“八“
他棕黑色的瞳仁倒映着火光和迟夏的缩影,光影跃动。迟夏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有点慌,熊熊燃烧的斗志少了一大半,眼神也开始闪烁。
他看着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慢慢地软了下来,化成一泓清澈的湖水。
“七“
看着他盛着星星颜色湖水的眼波,迟夏感觉自己被晃得微微眩晕。
“六“
风也不安分。
轻轻地拂过,一缕一缕地吹来他身上淡淡的,掺着水汽和森林调配上阳光的味道。
糟糕的是,嗅觉唤醒听觉。她好像又开始听到砰砰的心跳。
“五”
她看到他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眼角眉梢轻轻扬起,目光清亮而温柔,像是阳光照在湖面上,细碎粼粼的波光闪啊闪,像是浩瀚的星河里,许许多多的星星在沉浮,在闪烁。
她看着他,突然很矫情地想到一句话。
原来,真的可以从眼波里捉星星啊。
“四”
一种异样的感觉不断从脚底升腾而起,她感觉自己变得有点奇怪,头一直晕乎乎的,有点喘不上来气的感觉,腿却有点发软,耳边还总是砰砰砰幻听个不停。
“三”
他身上的气息温柔地包裹着她。少年的眼睛好像住着星空,跃着火光,盛着湖水,还闪着阳光。而那些随着风,在他眼底翻涌晃动的情绪好像满得快要溢出来,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可能是醉了吧,迟夏觉得自己又晕又闷,好像大气一喘,下一秒就会倒下去。她已经听不到也顾不上数到哪里了,只想避开那双眼睛,好好地,呼吸。
“算了算了,我输了。”
迟夏听自己朝着周围人喊到。
“呼——”
迟夏也顾不上周围人的唏嘘声,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发僵的脖颈。
“我们暮冬的魅力果然名不虚传啊,不愧是隔三岔五就被塞情书的大众男神。“
“班长不行啊,我可是赌了你会赢的,居然没让我们看到喝交杯酒的画面。“
“是是是,暮冬同学战斗力爆表,我甘拜下风。不过……相比两杯酒,交杯酒才算是终极惩罚吧。“迟夏缓过神后,笑着接茬。
“呦,原来班长是嫌弃自己的后桌啊。“
围观群众嘴上对着迟夏打趣,目光却齐刷刷地扫向林暮冬。
“好歹也是刚刚对视过的人,你这样让我很受伤的好嘛。“
暮冬顺着气氛,故作委屈地眨眨眼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闭嘴吧你。“
迟夏默默嘟囔着,对那双眼睛有些心有余悸。
“来来来,两杯酒奉上。“一个男生端着两杯满到快溢出来的啤酒,笑嘻嘻地说着。
迟夏摇摇头无奈笑,刚要伸手去拿,林暮冬却突然慢悠悠地开口。
“哎,玩了这么多轮,总是扣不完手指,到现在还滴酒未进。“
故作惋惜的表情配上他轻飘飘的语气,气得众人牙痒痒。
太欠揍了。
迟夏只当他在说风凉话,翻了个白眼也没搭话,伸出手去拿那酒时,杯子却被另一个人拿走。
她顺着那只手望过去。
深蓝色的背景中,男生微微仰头,修长的手指执着透明的玻璃杯,侧脸的线条清晰而流畅。男生睫毛随着动作微微颤动,一点点多余的酒顺着嘴角划过下巴,划过脖颈,没入夜色之中。
迟夏愣愣地看着他拿过第二杯,然后又一次一饮而尽。
送酒的男生看着自己手中只剩下点啤酒沫的两个空杯子,有点蒙,看了看迟夏,又看了看暮冬,明显有些搞不清状况。
“渴了。“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却只见他擦擦嘴角,一脸大言不惭地说。
众人没说话,几个男生却开始用一种“从实招来”的怀疑眼神打量起林暮冬。
“也算是疏解民愤吧。“他想了想,补充说。
眼看那些人逐渐笑得不怀好意,又有了要起哄的苗头,林暮冬却耸耸肩,无奈开口。
“好吧,班长好胜心太强,我怕她报复我。”一副投降状。
“酒我可帮你喝了啊,可别再用那种凶神恶煞的眼神盯着我了。”
他转而撞了撞一直没有反应地盯着自己的迟夏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
众人好像还在思索些什么,安宇却难得聪明地领会到暮冬的意思。
“哎呀呀,就知道,瞧给你怂的。”
一开口,便成功地误导了众人情绪的走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班长呢,哈哈哈”
“卑微小林上线,玩游戏赢了都这么小心翼翼。”
“果然只有班长才能治得了咱班的扛把子,班长威武。”
……
恍恍惚惚中,迟夏被他那么一撞,终于撞回了神,刚反应过来,就听到那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班长呢。”
她第一反应是去看他,落入眼底的,却是他的自然与淡定。
自然得就好像那个软软地说“我一直都很听话啊”,对视时眼睛里翻涌着无尽情绪的,是另一个人。好像那些星星,那些森林水汽和阳光都只是她恍恍惚惚间的幻觉,好像那个漫长的对视和那个温柔的相碰从未发生过。
风,轻轻地吹着,带着点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迟夏脸上的热意渐渐褪去,昏沉的头脑似乎也变得越发清明。
她不再去看暮冬,转而抬头去看那片灿烂的星空,勾勾唇,笑得轻松。
也好。
这样两不相欠的不喜欢,刚刚好。
她感觉到那些像云烟一样飘忽不定,无所适从的感受重新落了地,轻轻地,让她很安心。
悠悠地,远处的风却吹来了很浅很浅的情绪。
空落落的,有些说不清。
少女的心思啊,千回百转,总是道不明。
夜色踉踉跄跄,仿佛和星光一起坠落。
那些细节和秘密却藏在夜色里,落入星河,无人知晓。
比如少年红透的耳朵,比如他一片潮湿的手心。
比如他故作的从容与淡定。
比如他有多喜欢她,她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