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林洛那般无理的要求，竟然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背着他来墙角偷听。
里面林老爹和沈鸢说话的声音，林洛听得一清二楚，阿辙自然也听得明明白白。
楚旭想收林洛到他的手下担任令史，南疆令史可以说是一份闲差，要处理的事情不多，但是却要在南疆王身边任职，在出席各种宫宴，或是南疆王离宫时都要在一旁跟着。
而段谦则是捐出的金额比林家还要多，楚旭甚至还想拟旨封他为千金侯。
段家和林家对官场都没有什么野心，更何况他们做商人的经常要出去跑商，南疆的现状他们再清楚不过，在南疆入朝为官要么做恶人，要么就做个大善人，只是无论做哪一方，都不会有好下场。
“从今日起，对外宣称洛儿身子不适，卧病在床吧。先拖着，我会尽快想办法保下他的。”
里面沈鸢的额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以及林洛从未感觉到的陌生感。
林洛目光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辙估摸着沈鸢要出来了，连忙背着林洛远离了这里，直到出了沈鸢能听见的范围，才把林洛放下来。
林洛蹲在地上，捡了旁边的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上的泥土，有些怏怏地对阿辙问道，“阿辙，阿姐她真正的身份……一定很厉害吧？”
阿辙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洛都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阿辙低沉的声音，“嗯。”
是很厉害，大明忠义侯府的二小姐，大明昭和郡主，大明国师，还有……秦王世子妃。
阿辙几乎见证了这一切，沈鸢从一无所有到声名鼎盛，再到如今又成了不可被人知晓的孤女。
但是阿辙坚信，沈鸢会涅槃重生，会从炼狱之火中再次展翅。
……
第二天一早，林洛依着林老爹的要求被关在家里装病，林夫人则是觉得最近府中出了太多事了，便想带着沈鸢去城外的一间寺庙祈福，还准备了晚上在那里过夜的衣物，想来是要去那里住一两日了。
沈鸢因受萧南山的影响，对寺庙一类顺应天意，聆听天意，与天相连的圣洁之地都很虔诚。
所以在林夫人提出要去寺庙时，也没有拒绝。
沈鸢这一次出门没有穿男装，而是以林鸢的打扮出了府。
林夫人也很是怜惜沈鸢，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却只能这样藏着。
“娘，我们走吧。”沈鸢笑眯眯地对林夫人说道。
踏出府的第一步，便很自然而然地切换成了林鸢的身份，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傻气。
林洛从贴身小厮那里知道了林夫人和沈鸢都出门去城外寺庙以后，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她们怎么不带我一起去？！”
小厮苦笑着提醒道：“少爷，您现在还病着呢。”
病个屁！
林洛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今天一大早林老爹就告诉他，要是不想以后每日进宫，就在家装病。
林洛还没有打算入宫做官的准备，更不想每日的一举一动都被楚旭监视着，现在他自然是不想被抓进宫的。
林洛气得拿拳头在床上砸了两下，忽地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辙呢？”
“阿辙？阿辙是大小姐手下的人，大小姐去哪他自然也跟着去哪。”小厮如实地回道。
林洛更气了，一把掀了锦被。
他把阿辙当兄弟，结果阿辙竟然还背着他跟阿姐独处！出门都不带他也就算了，连知会一声都没有！
阿辙比他乖巧，比他能干，脾气也比他好，还会武功……
林洛拿自己和阿辙比较了一番，自我觉得除了长相比阿辙长得好看一点以外，他竟然没有一点比得上阿辙。
林洛就怕哪一天沈鸢不要他这个弟弟，转而收了阿辙当弟弟。
光是想想，林洛就觉得挠心挠肺的。
他也想变得有用一点，不想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
酆州的街道上，林府的马车缓缓行驶着，人群都自动向两边散开。
街角，一个黑红的身影蹲在包子铺边，脸上灰扑扑的，发冠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大有变成鸡窝的趋势。两只手更是不知道沾到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片，身上的衣服在泥水里滚了一遭似的，也只能说好在衣服的质量好，除了变脏一些以外，并没有破损。
但即使这样，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乞丐。
暗红色的瞳仁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不是那么明显，卫衍蹲在一级石阶下，左右看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没有找到沈鸢。
一阵夹杂着淡淡花香的暖风吹过，卫衍抬眸，正巧看到从他面前路过的林府马车。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马车里的女子笑意盈盈地同人说着什么，只是脸上的妆容惨不忍睹，但是在她笑起来的时候，万千星辰都好像聚在了她的眼中。
卫衍因为沈鸢这一笑，蹲在地上愣神了许久，直至马车都快走的没影了，旁边包子铺的老板也忍不下去，开始赶人，“臭要饭的，蹲别处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卫衍多看了几眼那包子铺，目光停滞了下来。
“想吃包子。”
“还有呢？我带你去买。”
“就要包子。”
……
低头干活的包子铺老板忽地感觉到眼前一暗，笑着抬头，“这位客官，您要几个包子……”
话还没说完，看到一身脏兮兮的人，面色一变，怒瞪道：“你这臭乞丐，不让你蹲着，你还干脆挡着了是不？我看你是找打！”
包子铺老板转身，从身后拿了桌上的擀面杖，正打算要教训一下这乞丐，然后便见这乞丐低头在腰带中找着什么。
“当”的一声，一小锭银子砸在桌上，老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您想要多少个包子啊？您看这十屉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您加……”
卫衍没有理会老板的谄媚，自己拿纸袋装了五个包子，小心翼翼地藏在胸口里，然后追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