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衍一直不肯放沈鸢下来，沈鸢也只好由着他，趴在他肩膀上，道：“那不要跑太远哦，娘会担心的。”
卫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背着沈鸢沿着村子的梯田一直往上走，终于见到一条林间小溪。
溪水清澈见底，夕阳西下，鱼影晃动。
卫衍看了看四周，然后把沈鸢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又脱下自己的外衣，让沈鸢坐上去。
而他这是脱了鞋袜，裤脚也卷了起来，一副要下水的打算。
沈鸢微怔，这一幕和他们当初在白马寺后山偷吃鱼的样子一模一样。
“卫衍，你是不是还记得以前的事情？”沈鸢忽地问道，她不知道卫衍对以前的记忆还残留多少。
她对现在的卫衍的情况了解的少之又少，他虽然和师父一样被炼制成了药人，但和师父之间还有很大差别。
卫衍似乎是没有听懂沈鸢问的问题，转头看了沈鸢一眼后，摇了摇头，然后就踩进了溪水里抓鱼。
沈鸢曲着膝盖，手肘搁在膝盖上，两手托着脸，看着卫衍弯腰抓鱼的背影，又唤了一声，“楚宴。”
卫衍直起身子，回头看了一眼沈鸢，眼睛疑惑地轻眨了一声。
“没事。”沈鸢摆了摆手，说道。
卫衍又继续弯腰抓鱼，他的动作很快，只要是被他看准了的鱼，都跑不了。
“卫衍。”
身后沈鸢又唤了一声，卫衍又一次回头，沈鸢依旧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卫衍怔愣了一下，转过头去。
沈鸢倒也不是真想折腾卫衍，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于是又唤道：“夫君。”
卫衍神色未变的转头，眼中也没有丝毫不耐，只是无声地询问着沈鸢怎么了。
沈鸢这下算是明白了，卫衍根本不是记得从前，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她而已。
所以无论她叫谁的名字，卫衍都会看向她。
而且卫衍现在的反应也很迟钝，思考范围也是，所以他只擅长去听从命令，并不会去主动思考。
所以沈鸢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卫衍都会花比别人更久的时间去理解，亦或是听不明白的索性就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卫衍抓了几条大鱼上来，沈鸢想要起身帮忙料理，但是又被卫衍按回去了。
只见卫衍直接拔出绯剑，一把宝剑就这样被他用来剥鱼鳞，沈鸢心道，暴殄天物啊。
沈鸢收了目光，从一旁捡了一根短的枯枝，把身旁地上的落叶拨开，露出松软的泥土。
沈鸢用树枝在泥土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卫衍的名字，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另一边卫衍已经把鱼都料理好了，环顾四周正打算捡一些枯枝生火烤鱼。
“卫衍，过来一下。”沈鸢笑着道。
卫衍看了看手中的鱼，捡了几根枯枝，把鱼串到枯枝上，转身又去把手洗干净，然后才回到沈鸢身边。
沈鸢指了指地上的字，道：“这是你的名字，你要记得。”
卫衍眨了眨眼，低头看到地上的两个字，卫衍。
“卫衍，你叫卫衍，楚宴不是你真正的名字，等南疆的战事尘埃落定以后，楚宴这个名字就不会再出现了。”沈鸢说道。
卫衍蹲着看了自己的名字许久，忽地伸手把字迹都蹭掉，然后拿起一小截树枝，在泥土上写了沈鸢的名字。
在沧州军营里的时候，卫衍意识到自己因为蛊虫而慢慢忘却往事，他害怕自己把沈鸢也忘记，所以每天空闲的时间里，会在铺开的纸张上写满沈鸢的名字。
“这是我的名字，沈鸢。”沈鸢又问道，“除了我以外，你还记得别人吗？父王，赵显哥哥，我的姐姐沈虞，师兄，顺喜危宿轸宿他们你都还记得吗？”
卫衍摇了摇头，他起身去捡枯枝生活，天快黑了，他想天黑之前把沈鸢带回去，毕竟晚上的树林里危险太多了。
……
两人回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全部落下，只余最后一缕光辉还残留在天际。
沈鸢用两片较大的树叶包了两只烤鱼，打算带给林夫人和芝兰当晚膳。
但是沈鸢和卫衍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忽地看到几个官兵站在村口，正和村子里仅剩的三五个壮士交谈，绑架了沈鸢他们的农夫也在。
“之前不是才刚征收完粮食吗，怎么明日又要收？！”
“你没资格知道，明日乖乖把粮食交出来就行，别像上次那样大动干戈，闹得谁也讨不了好。”
“我们村子里的人自己都吃不饱饭，哪里还有粮食交出来！”一个脾气比较暴躁的年轻男子怒道。
穿着软甲的官兵暗骂了一声，然后摩拳擦掌地上去，一脚把年轻男子按倒在地，“你敢这样大声和我说话，翅膀长硬了，想反抗了？”
其他几个官兵都纷纷拔出了刀，原本还义愤填膺想不管不顾和官兵拼命的人都退了开来，怯懦地不敢说话。
“听好了，明日征收粮食，若是交不出来，就拿村子里十二岁以上的小孩来换，军队正好缺人。”官兵见他们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满意地收了刀，嚷嚷道。
躲在角落里偷听的沈鸢心中震惊，拉十二岁的孩子去充军？
官兵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走之前本来还想在村中搜刮些东西，结果翻找了半天只有一堆破烂，一气之下还打伤了好几个人。
沈鸢和卫衍等官兵都走了，这才悄悄进了村子。
回到农夫家的那个茅草屋时，阿辙已经回来了，正守在门口。
阿辙身上除了沾了些土以外，没见有别的受伤的地方。
“世子爷？！”阿辙见到卫衍的时候，一脸诧异。
沈鸢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阿辙别这样喊。
阿辙自知失言，见沈鸢被卫衍背着，担心地问道：“大小姐，你的脚受伤了吗？”
“不是，旧疾复发而已，休息一晚便好。”
卫衍背着沈鸢进了屋，林夫人犹如惊弓之鸟，见回来的是沈鸢，这才放心了下来。
“娘，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可能天不亮我就要让阿辙送你出去，这个村子明天有官兵会来闹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