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宇文尘和萧无言正在老王爷灵牌前守灵,门外进来一位仆人禀报道:“小王爷,赤王殿下来了。”
“请进来。”宇文尘说道,他知道,轩辕煜向来不是一个喜欢人多的人,所以昨日老王爷宇文言出殡他没有来,想必是今日前来祭奠老王爷。
“小王爷,赤王殿下还带来了一个人,据说是羽王府的客卿。”
“羽王府?轩辕燚的人?”萧无言笑道,“我这一趟还真没有白来,没想到还能见到百晓堂高手榜首位。”
“那我们出去看看?”宇文尘笑了笑,道,毕竟顾子轩在成为百晓堂高手榜首位之后,便霸占了这个位置近十年,十年之内,高手榜首位就没有变过,而且顾子轩为人十分隐秘,踪迹无人得知,就连他何时成为轩辕燚的师傅,宇文尘竟然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好,我到要看看,高手榜首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萧无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可结果确令萧无言大失所望,顾子轩并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向周牧,商言那样的翩翩公子,身上更没有栾殿羽那样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这位被无数江湖中人奉为神明的五大剑仙首位,外表上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五官稍微有些深陷,面部线条如刻,但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
普通不止是形容他的形容,也是形容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很普通,看上去和传说中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因为他的精神气魄,都不在自已的身上,而是在剑里。
剑在身畔,在鞘中。
“小说故事,传闻野史里,往往能够见到普通人对江湖人的想象,甚至是江湖人对于剑仙的想象,说什么万事万物皆为剑,强者摘一花一叶便能杀尽天下英雄。然而这些只会空谈的论剑者,只是徒惹人发笑罢了。”顾子轩缓缓的走下车来,并未理会身边的轩辕燚以及萧无言,只是看着宇文尘身畔的奕天剑匣,说道:“剑就是剑,不能是花,不能是草,更不能是手里握着的一把虚无,因为剑必须足够坚硬强韧,笔直锋利,如此才能周游于青天之外,落于万里之外,不然连风都斩不破,摩擦都能烧融剑身,又何谈破甲杀人?我看人用剑,首先便看他用的是不是好剑。”
“此生我看到过两把好剑,五大剑仙中商言手中的那柄剑用的是水沉木,单从材质上论,已是最好的选择,但与你的剑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些味道。因为剑必须是铁铸的,铁铸的剑染上血,才叫铁血,杀起人来才畅快淋漓。”
随后顾子轩望又向宇文尘身边的萧无言,赞道:“禁域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地方,居然接连出了萧战天和萧无言两位少年天才,萧战天二十岁入天境,而你十七岁便入天境,以后谁要敢说禁域无人我都不信。”
宇文尘向顾子轩走去,说道:“但剑终究是人来用的,若是剑掌握了人,那便是魔剑了。”
“魔剑?你的剑匣之中不就有一把么?”顾子轩说道:“这些年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和云烟城的沐寒究竟谁更强,此时看来,果然还是你更强,你的剑更强,你的剑法也更强。”
宇文尘说道:“但你才是最强的。”
顾子轩的神情没有什么改变,因为这样的评语,当年他听过很多次,直到世间再也没有谁敢对他的剑做出评价。
少年时,他在东玄的子午道河畔悟道,自此剑气纵横于山河之间,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剑道第一的名声提出过任何质疑。
“剑道在于剑与法,我一直很看重剑。”顾子轩说道:“我在东玄剑阁崖洞里养剑十余载,最终修成一柄好剑,然后被云烟城二尊主一剑斩断,虽然有所遗憾,但那剑能断在二尊主手中,也算荣耀。除了那把剑,我还有很多把好剑,比如现在腰间系着的这把,比你的十三柄剑都要强。”
“至于剑法,我并不觉得自已有何天赋。身前一尺,其实并不是我的开创。这种驭剑法门,最初出现在世间,来自于令狐先生。”
宇文尘说道:“但却是你发扬光大的,值得世间用剑之人相敬。”
在江湖尤其是剑道的历史上,顾子轩是一个无法忘记的名字,因为他是第一个把近战提到绝对高位置上的剑仙。
以往修行界的剑客,以剑术凌厉,认为将对手逼得无法近身才是普通人和剑客的区别。
直到顾子轩横空出世,以身前一尺之剑举世无敌,才让所有的剑客,在剑道上看到了一种新的可能,这种改变甚至可以说是革命性的。
正因为如此,宇文尘对他持有敬意。
顾子轩说道:“早年间,其实我一直在两种驭剑术之间摇摆,直到经过南韶朱雀门一战,我才明白这种摇摆,其实已经违背了剑的本义。”
“当时我一剑千里,伤了令狐青峰,他拿起手边的一根笔,对着我划了一下,明明隔着那么远,那根秃笔却落到了我的脸上。”
顾子轩摸了摸眉毛,微微自嘲一笑。
“那一战之后,我才最终选择剑在手中。这两种驭剑法门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剑客是要用真气控剑,还是用剑控真气,其间各有优劣,并不明显,但如果你仔细去想,就会发现剑就应该用这种法门。”
“佛门的铜钵不行,念珠不行,棍亦不行,因为这些东西都没有形,而剑有形,剑的形状就适合用来控制真气伤人。”
“因为剑是直的,并且有锋,所以不能中庸,任何中庸都不行,或者纵剑万里,或者身前一尺,你不能摇摆不定。”
顾子轩说道:“大昭明寺景锋尊者曾与我说过许多道理,我不懂那些道理,我只懂剑理,剑既然是直的,那就应该刺破,应该穿过,唯其至简,所以至强。”
宇文尘说道:“道理本是人间之事,十五年前你本就不应该还留在人间,自然不需要理会,可如果你要留在人间出剑,有些道理,你必须遵循。我说的对吗,武威军天位将军颜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