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啸,血月,树影动摇。
夜三七站立在黑夜里,脚下是奔流而下的河泊,心魔站立在不远处,黑袍银面,亦如往昔。
有了上次的经历,夜三七已然知晓这只是梦境,却依然困惑于此方世界的虚实。
他向前迈出一步,立足之处的水面泛起了道道涟漪,而他的步伐轻柔得就像上随风飘散的落叶。
“这是踏叶无声,好好感知当下的情景吧,这等机遇不是随便谁就可以碰到的。”心魔道,如同布袍般飘到了夜三七跟前。
“你可以制造梦境?”夜三七神色警惕的问道。虽然知道此人不会伤及自己性命,但与之相处时总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梦境?”心魔袖袍一挥,漆黑的夜空瞬间化为如血的夕阳,流淌的河流变作火红的枫叶林。夜三七的面前摆放着棋盘和两盏清茶。“你觉得,这是梦境?”
“当然。”
心魔大笑,虽说他的脸被银白面具遮挡,但夜三七依然觉得,在面具之下,应该是一张笑得快要扭曲的脸。
“随便你吧,小子。”心魔道“那你记得,现实中的你要去做什么事吗?”
“云州府,夜家。”
“那你怎么还这么镇定!”心魔故作惊奇的道“那可是你的亲族,你自小生活的地方!”说道这里,他的语气变得很滑稽,像极了一个人偷笑时的声调“你就忍心亲眼看着他毁于一旦?”
夜三七面无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如同三九寒冬的烈风“我对夜家只有忌惮,绝不会有丝毫的恻隐或者血缘上的亲近,任何人都不会!”
莫说夜家人对待夜三七从小便不待见,就算真的有恩于他又能如何?承下恩情的是夜三七而不是他林燚。
“这么说的话我就放心了。”心魔沙哑着嗓音道“你需进谨记你今日的话。”
话刚落下,枫树,落叶,夕阳皆变得扭曲,夜三七双目一闭,待再次睁开时,本人已身在一处车厢之内。
车外,传来残梅的声音“公子,云州府,到。”这句话是被一字一字咬着说出来的,就像牙牙学语的幼儿。
残梅性情冷淡,不善交际。对于这由字词组成的话,夜三七已是见怪不怪。
“知道了。”夜三七走出车厢,残梅在递上一个纯白的无脸面具。“宫主,吩咐,公子,带。”这是花歾担心夜三七的这副尊容太过招摇,是以让他以面具遮挡。
夜三七接过面具带上,转身对着残梅道“你先去分部吧,我去城中转转。”
听完话后,残梅一声不吭的驾着马车离开了。
夜三七走在云州府内,五年的时光没有在这座小城内留下丝毫的印记,改变的只是城内的人物而己。
街上的幺喝叫卖声依然是那般的熟悉,夜三七听着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世界。故地重游,总会引发人的颇多感慨。
可夜三七不会学文人无病呻吟。他望着上方刻有“夜府”的金漆匾额,眼眸内杀机暗藏。
他一直以为,他能够从容的面对夜家的一切,直到今日。他很愤怒,心中的愤怒缘自于原主夜三七记忆中残留的情绪,就如那夜他与夜天华间的交谈绝裂。
夜三七深吸一口气,藏于衣袖中的双手握紧,直至手心传来痛楚后,方才长舒一口气。内心的情绪需要一个渲池的出口,这不是他所能控制,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喂,站这里干嘛!知道这是哪儿吗?还不快滚!”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出,夜三七侧头,只见夜行云率领着五六个武者正四仰八衩的站在他身后。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知道什么叫好狗不挡道吗?”
几年不见,夜行云的容貌没多大变化,只是眉宇间带上了几分飞扬跋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
面具下的夜三七嘴角上挑。“这五年来,似乎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他侧过身,给夜行云等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看着夜三七离去的背影,夜行云更是不加掩饰的辱骂嘲讽“你看,他还真是一条狗啊,哈哈哈哈!”
跟随的武者见夜行云这番作态,也跟着嘲讽起来。
“不仅是狗,而且还是只瘸了腿的狗。”
“那不就是只瘸腿狗吗?”
“你说一只狗被人惹了还会咬吠。你看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连狗都不如的废物!”
………………
对于身后的辱骂,夜三七充耳不闻。
情绪由心而发,这是夜三七无法控制的。但若行为举止被情绪左右,才是真正的废物。
他侧过头,望见那群武者嚣张的气焰以及夜行云阴沉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五年了,夜家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我倒要看看,这顺畅的日子,你们还能再过久?”
说到底,花歾让他来云州府,明曰办事,实则却是对他两次出手相助的赏赐,琉璃宫一个分部的调动权。再有,夜三七怀疑,这也是花歾对他身份的一次试探。毕竟以琉璃宫的情报网,猜测出他的身份并不是难事。
但是,就如他对心魔所言那般,夜家的存亡夜三七真不放在心上。将一个小家族的得罪时刻记在心上格局太小,夜三七会这么做,但林燚不会。
不过如今既然正巧碰上,顺手而为的事,就权当行善积德吧。
以琉璃宫的势力,即使是分部,要灭夜家也同样易如探嚢取物,但这次,不能动用琉璃宫的势力,至少明面上不能。
琉璃宫可以不惧夜家,却不能不忌惮大商皇朝。对于魔门,大商的态度向来是赶尽杀绝,更何况还是主动挑起的硝烟。
所以,这也算是花歾对他的考验。魔门以实力说话,想得到赏赐就要先拿出实力。
思索间,夜三七来到了一间药材铺。
“掌柜,你这人参怎么卖。”
“抱歉,先生,这千年人参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不卖的。”
夜三七摇摇头“我相信,即使是再珍贵的药材也一定有价。这人参我势在必得,你开个价吧。”
“这……”药店掌柜面露难色“这价不是不可以开,只是怕……”
“笑话,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我买不起的东西”夜三七从腰间取下玉牌,“啪”的一下拍在药掌柜的台桌上“这玉,够不够你的人参钱。”
掌柜一见玉牌,脸上的为难瞬间消失不见,忙笑道“够了,够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先生,您不要见怪。请您赏脸,在小店小坐一会儿,我这就找人把人参包起来。”
说罢,拾起玉牌,将夜三七领入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