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整整一桌的菜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今天是除夕,顾千一早早就去买菜做了一桌子菜。来英国这么久他们并没有像今日这般一样过,平日里最奢侈的时候无非就是顾千一煮一碗面。
两人匆匆忙忙来到国外学习反而跟逃难一样,至于九叔,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那里的,又是有多久没有回去过。仿佛像是上个世纪的回忆一般,是那么的悠久而沉重。
如果没有九叔没有D调,又何来今日的顾千一和李小顾,也许会有,但他们又会以一个怎样的方式相遇呢?挂了电话的李小顾在为顾千一订好机票之后便陷入沉默。
那是一个落雪的夜晚,几乎是一种鬼神神差的念头,就让那时刚大三的李小顾去了酒吧,一个叫做D调的酒吧,第一次来酒吧李小顾点了啤酒,而酒吧的老板却给她了一罐菠萝味的啤酒。
“小姑娘,就应该喝这个。”这是九叔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九叔阅人无数,在酒吧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没有见过,坐在吧台高脚凳上的李小顾纤长的手指握住果啤,食指在酒瓶上有节奏的敲打着。似乎在思考,过一会,她将果啤推回去,“对不起叔叔,我不喝这个。”李小顾睁着自己无公害的大眼睛说道。
“我叫秦修,大家给面子喊声九哥。”九哥倒也不恼。
“好的九叔,给我一杯这个,蓝色的这个。”李小顾指着菜单上的一杯很好看的酒说道。
“see you tomorrow?”九哥的语气里略有些挑衅的问道。
“对。”李小顾回答。
“稍等。”九哥语必,转身,从柜台上拿起调酒壶,熟练的从柜台里找出自己需要的酒,一连串的漂亮动作。
现在还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客人也不多,刚好又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九哥就多和她说了几句。
九哥将刚调好的和菜单上一样漂亮的一杯酒推到李小顾面前,李小顾优雅的拿起酒杯尝了一口。
“如果直接拿出这个,而不用那么多铺垫,说不定我真被你撩到了。”李小顾喝一口后说道。
“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酒只不过不太适合良家少女。”九哥脸上浮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酒我爱上了,人就算了。”李小顾再喝一口表示致敬。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九哥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就是李小顾和九哥认识的过程,比认识顾千一还要早。刚才打来电话的人并不是九哥,而是自称为医生的人,她用的是九哥的手机,她说病人已经被下病危通知书,而她是病人指定要见的人。
冷着一张脸在思考的李小顾突然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今天明明是过年,难道九哥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她从未听过九哥说过自己的家人,唯一和她说过的是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被他弄丢的人。
在卫生间里李小顾双手掩面,泪如雨下,九哥在她的生命里从来都不算是过客,只不过研一的时候她就出去工作,然后便很少去酒吧,那个时候的顾千一也开始在音乐圈发展,回去驻唱就越来越少。
逢年过节她总能收到九哥祝福的短信,只不过因为信息太多而有些也就被她忽略了。九哥在顾千一当初开始组建乐队的时候也帮了很多忙,完全像个尽心尽力的大哥哥,李小顾感觉眼睛里的眼泪就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怎么都关不住。
为什么到现在她才听到九哥的消息,而且是病危的消息,她甚至都不敢在电话里多问什么。她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然后拨通团长的电话,“团长,我想请三天假。”李小顾说道。
“不可能,你心里很清楚接下来这周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团长的态度十分坚定。
李小顾脸上的泪痕未干,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妈妈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她好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妈妈笑了。此时顾千一在门口敲门,“大人,你没事吧?”顾千一的语气里有些担心,他不是不知道李小顾虽然不说,但是他知道她早已把九哥视为自己的哥哥一般,而现在却突然听到这样的噩耗。
“我没事。”李小顾一边摸着眼泪一边说道。
“真的没事吗?”顾千一有些不放心。
“恩,你快收拾东西,今晚我就不送你了,航班信息应该发你手机了。”李小顾清了清嗓子说道。
“好,你别担心,我这就回去看看。”顾千一安慰道。
也许是因为九哥的事情太突然,所以李小顾忘记了现在顾千一的一部新剧正是上映的档期,如果这个时候被媒体拍到回国的顾千一,只怕又会被认定是一次炒作。
而这么久的时间,李小顾恍惚间真的觉得他们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人一般,努力的学习努力的为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付出汗水和时间。就差那么一点,她就真的信了。
知道顾千一要回国的人只有Alina,但是现在媒体全部都盯着Alina,都试图从她这里挖到什么。没有人送机也没有人接机,落地的时候是第二天七点多,七点的北京早已熙熙攘攘,顾千一也顾不得满身的疲惫,虽是春节,但机场的人还是这么多,明明是一个该团聚的日子。
顾千一将自己装扮的严严实实,拖着一身疲倦打车来到医院,按照李小顾给他的地址。看到九哥的时候他昨晚刚才ICU病房转出,半年前查出的恶性肿瘤,一直在化疗,此刻的九哥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可是最后癌细胞还是扩散,以现在医学无法抑制的速度在扩散,医院对他下了很多次病危通知。
见到九哥的第一眼顾千一就哭了出来,此刻的他竟然有些庆幸今天来这里的人不是李小顾而是他。顾千一来到九哥的病床前在护士震惊的目光中摘下帽子和口罩,他握住九哥的手,在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声。
九哥慢慢的睁开眼睛,此刻九哥已经没有头发,脸颊也凹陷的厉害,像是个老迈的老头子,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九哥下意识的看了看顾千一背后,顾千一知道九哥在找谁。
“小顾她在英国,她在bluedream,在进行世界巡演的最后一次闭关训练。”顾千一极力忍耐着泪水解释道。
“好,你来了也好,免得她见我伤心。”九哥艰难而吃力的说道。
“九哥你别说话,你好好休息。”顾千一哽咽着说道。
“不,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把我扶起来。”九哥试图挣扎着起来。
在护士的帮助下病床被缓缓升高,九哥也处于一个比较舒服的姿态,护士看到顾千一就像是魔怔一般,一直呆呆看着顾千一,顾千一光顾着和九哥说话,也忘记了小护士的存在。
“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谢谢你。”顾千一礼貌的对小护士说道。
“恩,我知道,我去外面给你们看着?”小护士自告奋勇的说道。
顾千一点点头,待小护士离开之后顾千一双手杵着头像个小孩一般哭了起来,九哥将冰凉的手艰难的放在他手上,“别哭,傻孩子,都大明星了,还像个小孩一样。”九哥脸上浮起轻微的笑意,仿佛一个微笑都需要他用上全身一半的力气。
“我想找小顾,是想交代一下身后事,你们不是我的亲人,没这义务,但九哥只有你们了,酒吧我转给小顾,你们一定要把它经营下去,我怕她回来找不到。”九哥慢慢的说道。
而此刻的顾千一早已是一个泪人,尽管他不想自己像此刻这样,听着九哥在交代自己的后事,顾千一摇着头,“九哥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我带你去国外治疗,肯定会没事的。”顾千一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没用的,千一你听我说,你不要哭,九哥孑然一身,唯独放不下的就是她,她叫雪娜,是九哥最爱的人,八年前她出国治病,我们约定等她回来就结婚,我就在D调等她,可是我一直没等到,所以D调一定要经营下去。”九哥继续用虚弱的声音讲述着这个他从未和别人说过的故事。
“雪娜当年是白血病,出国进行骨髓移植,那时候技术很成熟了,所以我想她只是没玩够,所以没回来,所以我要等她,等她回来,只是现在,我没法继续等了,我把D调交给你们了,如果雪娜回来了,告诉她我一直都在等她。”九哥似乎是在呓语。
“小顾是个好女孩,就是太要强了,她背负的肯定很多,千一你要体谅她,也许没有人能够看出来她爱你,爱到骨子里的那种,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所以千一你要好好珍惜她。九叔是个过来人,那种感觉是隐藏不了的,但小顾生生将它藏住了。”九哥突然将话题转到他们身上。
关于他和李小顾之间的关系,顾千一从来都不敢去想,这些年他从未奢望过什么,因为他知道期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