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一向有求必应的妖瞳,这一次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不行。”
这个人游戏人生,对她身上的事都十分好奇而且还迫不及待地想插一脚,所以她根本没想到,上赶着请他帮忙他居然还会拒绝,便连忙追问道:“为何?”
妖瞳冷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极尽冷漠与嘲讽,站起身来,走到了桌边,贴近了她的脸颊,似乎是打算让她好好看清楚自己这张与众不同的脸:“初一见面之时,曲小姐说过我是这世间的唯一,于旁人来看,我也确实是唯一,唯一的怪物,即便是躲藏在傀儡的身后,遮遮掩掩,我也没有……踏入阳光之下的勇气。”
她闻言顿了顿,仔细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一双妖冶赤瞳,这才垂首讷讷道了句“抱歉”,她忘了,忘了在这个时代,不是谁都能和她一样接纳妖瞳这个白化病儿。
否则,他又怎么会叫“妖”瞳呢。
他回过头来,烛火之下的赤瞳闪着粲然的光芒,流光溢彩,无悲无喜,只淡然道:“无妨,不过此事,我实在是帮不了你,这药膏是我自己配的,对于烧伤也有用处,如果伤势不算严重,也是可以应付一二的。”
“总之……这次多谢你了。”她点了点头,眼一瞥,见小几上摆着一碟做成小花状的糕点,吞了口口水,又大大咧咧地打起了包。
妖瞳见状,脾气散了一半,忍不住笑了笑,摆了摆首,嘀咕了一句“死性不改”,那笑意里,有着自始至终独属于一人的温柔。
她也不管,嘿嘿一笑,厚着脸皮把糕点都藏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才起身,自己坚持着往外走:“那我走了。”
“慢着,那药是我自己配的,虽然用料不算珍贵,但配方却是无价的,如果用不完,不要藏着,直接毁掉吧,别落在别人手里,有人问起,就说是随意买的,切莫让人对这药的配方起了疑心打了坏主意就是了。”
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总之帮着保护这药的独家配方就是了,于是捏紧了袖口,道了声“我知道了”,这便一瘸一拐地扶着墙,从白氏赌坊,走小路又抄回了忠义侯府靠近一家四口住的院落的围墙外,却见停着一辆低调的大马车,驾车的那个人,她见过——
逆!
曲听泷一愣神,当即敛了敛眸子,这一路走来已经是冷汗涔涔,气喘吁吁,只能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走上前来躬身行了个礼:“见过……肃王殿下。”
马车的门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起,里面传出的男声温润如玉,低低轻笑了一声:“怎么,听曲小姐的语气,是不太想见本王啊?”
“听泷不敢……只是没有想到,肃王殿下会突然出现于此。”
马车里又轻笑了一声,只轻唤了一声“逆”。
眼见着那个不过十几岁的黑衣少年应了声“是”就向自己走来,她愣是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逆尴尬的抿了抿唇,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瓷盒递了过去:“曲小姐见谅,这是我家主子准备的白玉活络膏,是治伤的良药。”
她眨了眨眼,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畏缩着接过了:“多……多谢。”
逆又点了点头,却在转身之际无奈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是这么可怕的人啊,上次还救了她来着,都是二爷上次在客云来指使他,瞧把人家姑娘给吓成什么样了,他的这一世英名哟!
沈甯钧就坐在马车里,也不出来,只揶揄一笑道:“这不还是能想到好主意,让本王看一出精彩好戏的吗?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来求本王出手?”
曲听泷将他给的药膏藏到另一只袖子里,垂首苦笑了一声,抬手露出打在手心里的一条红痕:“这出好戏,可不算精彩,还是说,肃王殿下的精彩,指的是看我如何挨打?”
那天晚上她被打得满地打滚大哭大叫的样子,很精彩吗?
她可不觉得!
这顿打和这顿羞辱,虽是她有意为之,但……
她是迟早得讨回来的!
“打你的人又不是本王,何苦怨到本王身上来,再说了……这顿打不是你自己自愿挨的吗?”
以她的能力,连无赦那样心智身手的人都能瞬息之间被她撂倒,他可不信,她会摆不平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中人。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肃王殿下。”她神色一凛,背后有汗毛倒立,连自己是自愿挨打的都能看得出来,那就代表着……
那天在场的人里,有这个人的耳目!
沈甯钧也不知是到底看没看出来她话里话外的试探,只追问道:“为何?你有一万种方法摆平那对母女,为何偏偏选了什么都不做这一种?”
“我是个傻子,如今立足未稳,最要做的,不是锋芒毕露,而是韬光养晦,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在装傻,因此不敢反抗,不是吗?”
他闻言只轻笑了一声,听起来煞是愉悦,紧接着从马车里飞出一块糕点来,正中她眉心:“本王看你不是傻子,是寿星公,现在胆肥了,敢顺嘴胡诌糊弄本王了,是嫌命长了吗?需不需要本王给你准备面条上吊用?”
她揉了揉眉心,委委屈屈低下头去:“听泷不敢……”
“那还不老实交代?”
她扁了扁嘴,这次是真不敢胡说了,只好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道:“弟弟和娘亲,受尽折辱欺压,早已习以为常,性子实在是太过软弱,遇事只会逃避和忍耐,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样的性子,迟早会拖累我的,所以才……”
所以才挨了这一顿毒打,切实地告诉他们,不强大起来,自己身边的人,总会受尽伤害。
沈甯钧多半也猜到了,便点了点头,提醒道:“这一次做的不错,还算让本王值回了救你们一家的票价,所以给你个忠告,以前的曲听泷痴痴傻傻,经常偷跑出去,不过以前是满脸痴傻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现在却是神色如常粗布麻衣的小丫头,一次两次或许认不出来,但……次数多了,可不一定。”
对了!
她差点忘了这回事!
“多谢肃王殿下,下次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