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卓打着拍子与一旁唱曲儿的女子喝着,得空扭头道:“解元完了还有会元还有状元,怎么会没有必要?”
一旁陪客的唇棋姑娘长着一双红润丰盈的唇瓣,狭长凤眼一笑弯出月牙状,衬的白皙的脸庞更加风情无度,此刻闻言插嘴,声音娇美,“原来是解元公啊,真是失敬!”
她坐在冯卓身侧,半倚着他的胳膊,微微歪头好奇地打量着沙螓婉,“公子少年英才,实在出乎奴家意料。”
陈三白闻言顿时抚掌笑问:“出乎怎样的意料啊?”
“年纪更小,相貌更美,……”唇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这个解元公实在太小了,看起来像是个十岁稚童一般,而且个头也矮。
冯卓与陈三白何等毒辣眼光,一眼就看穿了唇棋未语之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傻宝眼底也浮出笑意,显然也是明白了。
沙螓婉黑了脸,这个子矮能怪她吗,她也拼命吃拼命喝,不长个就是不长个,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呀。
淑娘身高不矮,沙螓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的亲爹可能是个武大郎式的个头,虽然这个猜想有点埋汰自己亲娘。
陈三白见沙螓婉与傻宝二人独坐一旁无人照料,促狭之心顿起,指了指唇棋道:“你去给解元公斟酒喝,你,”推了推身边的叫柔棋的女子,“去给我家大宝斟酒。”
两位女子闻弦知意,带着柔媚笑意扭着腰肢款款走去,还未靠近就见傻宝铁青了脸色怒喝:“不许过来!碰他一下我剁你们的手!”
说罢霸道地将沙螓婉一把抱在怀里,狠狠瞪向一旁已经乐不可支的冯卓与陈三白二人,“你把她俩叫回去!我自会斟茶倒酒,用不着她们!”
沙螓婉被傻宝一把攮进怀中,整张脸猝不及防的撞上他的胸膛,鼻子狠狠被砸在他的锁骨处,又酸又麻。
沙螓婉的眼眶立马红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她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大宝你给我松开!”
傻宝直到花容失色的二女退后离去才放开手,见沙螓婉红着眼眶生气地瞪着他,不由委屈道:“我可以倒酒……”
陈三白此刻早已经笑得满地打滚,捧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冯卓也耸肩埋头一直笑个不停,沙螓婉无奈道:“大宝啊,三白先生逗你呢!何必当真。”
傻宝愣了愣,回头看看,不悦地蹙眉道:“不好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逗趣。”
沙螓婉扶额,正是因为你不喜欢,别人逗起来才更有趣。
话说这小子对自己的独占欲何时变得如此强烈了?
沙螓婉终于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傻宝似乎真的太黏自己了,不由神色淡了些,眼神溜过笑得开怀的冯卓与陈三白,察觉这二人似乎早看出了傻宝的过界。
“三白先生,陈院长的事情还请你帮学生斡旋一下。”
陈三白揉着脸,声音里还带着残余的笑意,“当初可没拜师啊这位学生,本公子记得当初说好的,这是一场交易。”
沙螓婉叹气,“那再做一笔交易如何?”
陈三白哦了一声,感兴趣地挑挑眉,见沙螓婉脸色淡淡,似有不悦之意,顿时心下一跳,开玩笑的心思去了大半,端正身形肃然问,“什么交易?”
沙螓婉道:“我继续收留傻宝,你帮我推了陈院长的好意。”
在场三人同时愣了。
傻宝怯怯地拉了拉沙螓婉的袖子,“少爷要赶我走?”
沙螓婉低下头,极力忽略他可怜的神色和难过的语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抬头看向神色大变的冯卓与陈三白,道:“二位师父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陈三白神色复杂,“你、你……”
冯卓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道:“你看出来了?”
沙螓婉自嘲地扯扯嘴角,“是啊,刚刚才看出来。要不是二位师父逗趣,我还不知道要被埋在鼓里多久呢。”
陈三白恍然大悟,与冯卓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沙螓婉笑了笑,冲房中的其他人道:“都出去吧。”
唇棋柔棋二人对突然凝重的气氛有些手足无措,纷纷看向自己身边的客人,见二人都点头同意,赶忙起身福了福,带着乐师琴师一众人离开了房间。
“你知道傻宝的身份了?”
“除非二位师父有第二个主子,不然就只有那一位能让二位屈尊委身于我家那样的陋室。”沙螓婉垂下袖子,低头看着茶杯里清亮的茶汤,微微出神。
虽然她一直想知道傻宝的身份,但却并没有将他与吴言康联系在一起,直到昨日听到一众少年人谈起傻宝与吴宇阳跟方子柏相貌的相似之处,她忽然想起来曾听说过德王爷的原配王妃名叫吴宝章,其外祖母与方子柏的祖母为亲姐妹,吴宝章育有一子名叫沈熙华,自小因克父克母而遭德王爷厌弃,被送到庄子上养着,后来不知所踪。
原配吴宝章在生育时难产而亡,其父吴泽安在十多年前因公去世,只留下外孙沈熙华。而吴家如今当家的是吴泽余,他与吴泽安乃同胞兄弟,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吴敬斌继承了叔父吴泽安的禁军统领一职,育有独子吴宇阳,女儿吴宝丽则在吴宝章病逝后嫁与德王爷,摇身一变成为德王妃,生了一子一女,分别是沈熙彦与清莲郡主沈欢怡。
秋闱当日,傻宝突然情绪外露,极度憎恶那禁军统领,而吴宇阳作为吴敬斌的独子,沈熙华的舅表兄弟,外貌有相似之处也是可能的。
至于方子柏,虽然与沈熙华隔了那么多代人,但长相却也有可能会有相似之处,何况当初在秦家庄,方远和还陪在吴言康身边。
吴言康,德王府,方远和,沈熙华,种种迹象都能说明吴言康就是沈熙华,而沈熙华,就是自己身边的傻宝。
也只有沈熙华,才能让不可一世的陈三白和冯卓甘心隐姓埋名地辅佐庇佑。
沙螓婉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一眼傻宝,他正神色落寞地盯着沙螓婉的侧脸,一见她看过来,张嘴想说什么,眼眶却先一步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