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家相商除祟事宜,觉得还是分开行动比较好,毕竟这些邪祟恶灵并不厉害,且数量众多,若是一起,必定费时费力。
“我跟叶溪一起,你跟洛兄一起。”林依对着叶落道,言语中竟然带着理直气壮。
“我竟然不知林姑娘和我弟弟亲近到可以直呼其名的地步,我与他为兄弟,为何他要与你同行?莫不是林姑娘看上我家夕泠?属意于他?”叶落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我属意于谁又关叶二公子何事?素闻叶氏以风雅著称,却没想到夕沉兄好大的气势。”林依不依不饶。
“我叶氏以风雅著称没错,但叶家的家训是回归本心。何况我是叶家资质最平庸的,不似林小姐,身为世家女子,竟在这里如此大声喧哗,蛮不讲理。跟叫卖的摊贩无异。”
两个人好像炮仗一般打着嘴仗。
可现下叶溪却是思绪万千:她居然是个女子,我竟然无所察觉,她的谈吐气质竟然不像个女子。那昨晚的事,岂非。
叶溪当即羞红了脸,他自幼甚少与年龄相仿的女子接触,竟也不知所措起来,却不知在这万千思绪中,还有一丝欣喜的。
楚阅此刻却是相劝不成,只得作罢,任由他们吵闹。而洛铭更像是局外人,充耳不闻,于他来说,和谁同行都一样。
“兄长。”叶溪过了半晌,方拽了拽叶落的衣袖,声音甚轻地在叶落耳旁道:“我与林姑娘一起吧,劳烦兄长与洛公子同行,万事小心,注意着洛公子,此人,心思太过深沉。”这不过他的一番说辞,至于人的心思深不深,叶溪却是半分都看不出的。
这叶氏的三位公子,倒也是性格迥异,长公子端正严肃,二公子潇洒随意,三公子却是风雅之至了。
这叶落脾气暴躁,但在大是大非上向来分明,且十分听叶溪的话,虽然有所抱怨,但最后也就这样作罢了。
林依与叶溪往北行,洛铭和叶落则向南,东西二地则由楚氏族人清理,楚氏本不情愿,毕竟前段日子的伤亡大家有目共睹,叶氏则是送了许多符箓法器给他们,他们才应允。城中则不必管,毕竟楚氏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而代价自然也不小。若是旁的世家应定然不会出现如此的损失,只是楚氏曾经本就是叶氏外门弟子,自立门户之时,众人修为本就不高,且叶家的课业学的也不甚好,时至今日,也不过前任家主和几位长老的修为能看,若不是与叶氏交好,这楚氏当真是玄门末流,也不会有江陵这块极好的地界,虽地方不大,但是毗邻两大世家,更是人杰地灵。
他们缓缓地走了许久,气氛微妙至极。
“你是不打算同我说话了吗?”林依小心翼翼地望向他,“我并不是存心瞒你,我素爱男装,且玄门中人基本都知晓林依是女子,我当初跟你说过我叫做林依,谁知你……”
“是我的错,是我不知道这些。”叶溪也不敢去看她,心中早就纷繁复杂了。
“也不怪你,毕竟你一出生到一个月前都生活在山上。”林依继续盯着叶溪,“那我们还算是朋友吗?若你不习惯,那便依旧把我当作男子便好。”生怕他回答的不是自己所愿的。
“你是我下山交的第一个朋友,自然还是,只是昨晚,是我冒昧了。”叶溪把头低了低,看不清神色。
“是我乐意的,与你何关?”林依靠过去,摸了摸他的手,示意他看向自己,“方才你也见我和你兄长吵闹了,我这个人,向来蛮横不羁。你与我相处,不必如此拘着。”
“你那是随性自然,何来蛮横。倒是和我兄长一般的性子。”
“是吗?那我宁愿我是蛮横,谁要和他一般的性子。”林依漫不经心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心下却是不悦。
“还是快些走吧,这个速度,不知何时才出城。”
“快些走便快些。”说罢,林依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叶溪的手腕,一路疾行而去。
走出城外,方觉这里的不太平,也不知另外那边何如,叶溪想到。
“这些个小邪小祟竟然也能把楚氏杀得这么落魄。”林依嘲讽之意尽显。
“我却看不出他们有主无主,或许曾经他们是有主的,但如今,这些妖魔鬼怪,却是各管各的。”叶溪随手化出了一个结界,包裹住自己和林依,长期与这么一大群东西待着,稍不注意,心智便会被侵扰:“如今无主了,自然也无人指挥他们往城中去,而他们见城中的同类消失地差不多了,自然也都不敢去了,只敢在这城外嚣张,况且有几个竟然互相争斗了起来。”叶溪示意性地一指。
林依才觉得他所言不差,只是这人,处理事情起来,确实井井有条,心思再细密不过。若论到与人相处,感情的事情,他却是无从下手。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若是一只一只地收拾起来,那不知何时才能解决。”林依皱眉。
“万物有灵,若是这么消灭了,也可惜。不如渡化。”叶溪随口回答。
“噗呲。”林依险先又被嘴里的糖果噎到,这人真真是克星,想必这十几年来,只精学课业,未曾实战过,当真是人美心善:“好,你说如何渡化。”
“我……”叶溪不知如何作答。
林依拉过他的手,望向他:“你心思聪慧,天分极高,总有一天会名动天下,但是你要知道,这世界上,除了你最亲近之人,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不是所有东西都值得去同情的。就比如这世间,有灵的东西多了去了,若如你一般善良单纯,便有机缘入玄门,断不会成为这邪祟,还有有的走尸恶灵,生前许是有极大的怨念,有很多的冤屈。但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无论是渡化还是斩杀,其结果,又有什么差异。”
“好。”叶溪道。
过了许久,“我好饿啊,就没有什么快速解决他们的办法吗?”林依哀嚎。
“有,斩杀咒。”叶溪顿然,这乐曲对一般的妖邪有用,若是再厉害一些,便是半分用也没的。
“你这不是白说吗?我们林氏又不是乐修,怎么可能会这咒。世家中,兼修乐的,不过寥寥。诶,我记得你们叶家是啊,难不成你会?”
叶溪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神,心下一动,世界上长得如此好看的女子,除了娘亲,便是林姑娘了吧:“嗯。”
说罢便拿出一管通体雪白的箫来。
这斩杀咒,林依本以为是杀气很重的曲子,应当是慷慨激昂的,却没想竟然如此空灵悠扬,望着渐渐消散的邪祟,方知这曲子的厉害。
“你为何不用陶埙了。”林依一把夺过他的洞箫,放在手中把玩。
叶溪要夺回已经来不及了,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若说因着昨天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陶埙借与她吹奏,导致回去便把陶埙放在水里泡着。那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哦,我知道了。”林依又蹦到他的面前,语调甚是奇怪,“想必是你们家只教你怎么用箫,而埙是你自己学的,便不会这些什么咒啊,曲啊,调啊。”
叶溪扶额,这姑娘的思路未免清奇,世间的曲目,只要会,那便是用什么乐器演奏都是一般无二,或许会有一点区别,但并不影响本质。
“你这箫,纹路颜色真漂亮,叫什么啊?”
“故归。”
“那你这剑呢?”
“无名。”
“还没有名字吗?”
“它就叫无名。”
“那你的埙呢?”
“我没有取。”
“为何?”
“末流,不为世人所接纳,即便是取了名字,别人也不会在意的。”
“你在意,我在意,便好了,要不我给它取个名字吧,叫秋白,当日你问我的字,小女子无字,便随便编了个,如今便给它用吧。”
“……”
“你不答应,便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