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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迷雾重重(七)

樱木修三站在酒店大堂,他浑身颤抖,手上还拿着一根电子烟。两人呆呆相望。过了好一会儿,樱木修三挪动嘴唇。

“泉子,为什么你会……”

“好久不见了。樱木队长,差不多有五年了呢。”泉子微笑说道。她首先恢复正常。女孩快步走近,她似乎是要握住樱木修三的手,但樱木修三却是缩了回去。泉子斜过眼睛。

“樱木队长?”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樱木修三连连后退。他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泉子一脸愕然,她被迫停下脚步。来往客人连绵不绝。但泉子和樱木修三却是一动不动。过了好久之后,樱木修三终于开口。

“泉子,我要祝贺你。”

“队长……”

“泉子,我要祝贺你,祝贺你在亚超联赛中出道,并且当选最佳新秀,还入选了最佳阵容。作为新人的来说,这可是前无古人的成就。”

“说前无古人,也太夸张了。当年金哲瀚也是新人,也入选了最佳阵容。而且他第一年就打进世界锦标赛,还杀入了四强。”

“能够与金哲瀚相提并论,这本来就是很高的成就。‘SUAMLG’毕竟是亚洲历史第一强队,这和现在的‘九龙’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竞技体育只看接过。樱木队长,这也是以前你教我的。”泉子淡淡回答。樱木修三咧开嘴巴,他似笑非笑。两人总算找回了一些过去的感觉,周围的气氛稍稍缓和。但两人依然维持着一个相对的距离,既不接近,却也不那么遥远。

就像他们现在的处境一样。

我在做什么呀。泉子心中嘀咕。她专注地看着樱木修三的面孔。相比五年前,樱木修三明显苍老了许多。他的两鬓已然斑白,眉宇间也布满了皱纹。按照道理,樱木修三今年应该才三十五六,还属壮年,但那粗糙的皮肤,弯曲的背脊,沙哑的嗓音,乍看之下,就像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之前,泉子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差一点都认不出来。即使到现在,她也难以想象,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NGC”队长,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些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队长。”泉子再度开口,她尽可能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柔一些。樱木修三下意识缩了一缩,但这一次,他并没有逃避。泉子继续说道。“队长,你这一次,为什么会来找我。你是不是被尾田队长的逼着,要来说服我加盟‘NGC’的。”

“……”

“队长,之前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里。自从你离开‘NGC’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你的消息。我也曾经问过尾田队长,但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他们当然不知道了。我……我也是最近才和他们取得联系。对不起,泉子,这几年,我一直很忙,我一直没空和你联系。也没空和这些老朋友联系。对不起了。”

樱木修三低着脑袋,他声音很轻,语速也很快。泉子眯起眼睛。

“樱木队长,你这几年,过得很苦吧。”

“……”

“队长,你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才会和‘NGC’决裂的。本来,以你在队内的地位,就算退役后没法得到一个好位子,但至少温饱应该不成问题。我……”

“和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樱木修三突然爆发,他一阵狂吼,好像刻意要将泉子的气势压下去。大堂内众人都是一脸惊讶,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泉子却是不为所动,她只是用最怜悯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渐渐地,樱木修三低垂下头。

“泉子,你都知道了吗?我这五年中发生的事。”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您可能会不太顺利。本来,日本的就业形势就不好。而且,以您的专业技能,除了‘INSIDE ONE’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工作可做。”

“你还真是直截了当,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樱木修三轻轻摇头。他颤抖着拿起电子烟,然后使劲抽了一口。两人微笑对视,但那尴尬的笑容中,却与过去大为不同。

****************

樱木修三,“NGC”上一任队长。五年前,由于泉子的缘故,他与“NGC”彻底闹翻,从此一去不归。离开“NGC”后,樱木修三曾经很多地方任职。他身为“INSIDE ONE”职业选手,又是大名鼎鼎的“NGC”队长,如果只是找一份工作,本不在话下。但樱木修三并非技术型的人才,他对技术方面一知半解。想要让他当一个码农,或是转型技术员,那是完全不行。樱木修三也曾经考虑去当解说嘉宾,或是“INSIDE ONE”的专栏作家,但他除了技战术经验丰富之外,既没有口才,也没有文采,就算想当评论员都当不来。

在这种情况下,樱木修三的处境可想而知。在连续碰壁之后,他只能转到一些与“INSIDE ONE”相关的中小型科技企业中任职。这些企业虽然无法发挥樱木修三的专业技能,但能够得到这样一位前“INSIDE ONE”职业选手,哪怕只是当一个吉祥物,那也是好的。然而,即使这样,樱木修三依然待不下去。他是亚超联赛的宿将,也是大名鼎鼎的“NGC”队长,平时当领导当惯了,整天在一个小公司当中受人指使,肯定不太好受。这也让他和同事老板矛盾重重。一年内,樱木修三连续三次跳槽,但他的工资却是越跳越低,到最后,他在行业中的名声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聘用他了。

樱木修三无计可施。在这之后,他刷过碗,当过清洁工,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干太长时间。樱木修三的银行存款快速枯竭。他不得不连续搬家,从东京市中心的公寓,到郊区的平房,再到和人合租,到最后,他连一点点房钱都出不起了,最后被房东当众将所有的行李都扔出门外。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职业选手。你现在出不起房钱,那就给我滚。我这里可不是养懒汉的地方。”

房东破口大骂,而在房东身后,同住的租客都是表情各异。他们有的同情,有的漠然,有的无奈,还有的则是幸灾乐祸。房东“砰”地关上大门。瑟瑟的寒风吹过大姐,樱木修三呆呆伫立,他悲从中来,忍不住轻声哭泣。

……

就这样,樱木修三沦为街友。他和其他失业的,无家可归的民众一样。风餐露宿,流落街头。偶尔,他也会碰到粉丝认出自己(即使是流浪汉中,也有“INSIDE ONE”的爱好者),对此,樱木修三只是一笑而过。久而久之,大家只当认错人了。在这个时代,无家可归者越来越多,也不止樱木修三一个。他也曾想过,是不是要回家种田,但一想到自己曾经是“NGC”的队长,是父母乡亲的骄傲,现在却落魄至此,就算回家,也是受人白眼。与其如此,还不如索性不回去,直接在外流浪都好。最初的时候,樱木修三还会凑点钱,和父母打电话,报个平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连平安都越来越少报。甚至,最近一年来,他都再没有和家里联系过。樱木修三明白,自己只是在逃避。逃避责任,逃避现实,也逃避自己。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一死了之。但一想到死亡的后果,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迄今为止,樱木修三已经在外流浪了整整4年。4年中,他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也养成了不少坏习惯,比如抽别人剩下的烟蒂,或是在垃圾箱里翻吃的。也因为这些恶习,让他得了多种慢性病,一旦到了冷天,他就会不停咳嗽,腹中绞痛不止。偶尔,樱木修三也会想着,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帮着泉子说话,如果当初自己只是像正常人一样,独善其身,也许现在的结局会完全不同。说不定,自己还在“NGC”身居高位,衣食无忧。也许,自己还可以光光鲜鲜,重回故里。哪怕只是一瞬间,但只要看到父母乡亲们羡慕的目光,那也是好的。

我,后悔吗?

如果说不后悔,那肯定是撒谎。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自己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当初的决定。只要看到泉子的成功,只要看到泉子在屏幕上英姿勃发,所向披靡,自己的心中就会油然生出一丝欣慰。那个女孩,就是自己给这个世界唯一留下的东西。她的美丽,她的笑容,都让自己无比留恋,无比沉迷。

她,或许就是我的希望吧。

但希望,终究是虚无缥缈的。

……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靠着日本社会的福利,以及各种打零工赚来的钱,樱木修三的温饱暂时还没有问题,他每天能有东西吃,也能找到地方睡。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他只是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过一天算一天。只要能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就足够了。

但有的时候,平静却也是一种奢望。很快,樱木修三便再度被牵进“INSIDE ONE”的漩涡中。这是在一个月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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