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空有些绝望地止步，而后转身。
看着那个曾让她满心欢喜的身影，冰空此刻只感觉一阵挣扎和痛苦。
尽管知道了他们是仇人，可冰空心中还存着一丝希冀，会不会在过往的某些时刻，他们是真心相对的呢？
“你想去哪？”修炽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有着淡淡的隐忍。
“去哪都好，总之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你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不离开这里，难道还继续让你培养着做间谍吗？”
修炽闭着眼睛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冰空看着修炽，心中还是隐隐地希望能听到一些让她情愿留下来的理由。
可修炽只是沉默了许久，而后缓缓开口说道：“我现在无法解释。”
“呵。”最终还是没能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冰空苦笑一声，眼泪已在眼眶积涌。
“你休想利用我。”
说完，冰空便决绝地转身离开。
修炽当即追了上去，紧紧抓住冰空的胳膊。
“放手。”冰空语气疏离，没有回头。
“别逼我。”修炽努力压抑着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和。
“是你别逼我吧？”冰空回头，高声质问道，重重地甩开修炽的手，同时也不慎碰倒了一旁的烛台，坚硬的支架瞬间将冰空的手背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嘶~”冰空吃痛地一呼。
修炽下意识地伸出手问道：“没事吧？”
但在瞥见自己同样鲜血淋漓的手背时，修炽急忙收回手，用宽大的袖袍遮住伤口。
可尽管如此，冰空还是瞥见了。
“怎么回事？”
明明刚刚还没事，怎么她一受伤，他也就受伤了。
冰空伸出手，想将修炽的袖袍撩开查看，可修炽后撤一步，用另一只手将袖口捂得死死的。
看修炽竭力隐藏的样子，冰空顿时更加生疑，便抬手将头顶的簪子摘下来朝自己的另一只手狠狠划了一道。
果然，修炽的手也出现了同样的伤口。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冰空难以置信地看着修炽手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伤口，感觉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为什么你会有和我一样的伤口?你说呀！”冰空上前紧紧拽着修炽胸前的衣服。
“因为你我同命。”
冰空听了，突然开始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又如决堤般不住地流淌。
怪不得，他们虽为仇人，他还是会一次次地保护她、维护她，原来那一次次感动着她的奋不顾身，都只是为了他自己。
就连那最后的一点温存，也是假象，而她还天真地以为那是爱情。
“原来如此啊，修炽。”冰空语气薄凉地笑道，她笑她太天真，也笑这里的一切，彻彻底底都是谎言。
“我本想日后好好跟你解释清楚的。”修炽无奈地松开捂着袖袍的手，猩红的血不断滴向地面。
“日后?你是想瞒我一辈子吧。让我一辈子不明不白地活着，做你的傀儡。好计谋啊修炽，你真不愧是地狱修罗，世人真没有冤枉你。”
冰空说完，两人都有些惊讶而沉默。
冰空下意识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了，可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要在意他的感受。
良久，修炽冷不丁说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冰空听了，不自觉地有点害怕。现在修炽周身散发的寒气，与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明明就差一步，我就大仇得报，可你偏偏毁了我所有的计划，让我半死不活地来到这永夜之境，苟延残喘地活着，日日被痛苦仇恨折磨，永远不能安生。”修炽说着，一步步向冰空逼近，眼里满是恨意。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闭上眼，都是血，都是他们濒死前绝望的眼神，日日都是恶梦，日日醒来都是一身冷汗。”
背上一阵冰冷的触感，冰空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边，退无可退，而修炽并没有停下，依旧向她走来。
“为什么是因为我?”看着修炽靠得越来越近的脸庞，冰空不禁转头避开来。
“你当然不会记得，那时你可只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呢。”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吞吐，冰空皱了皱眉头：“原来你那时就想杀我了?”
修炽轻笑一声，撤开身来。
若当时他真的狠下心来，他们俩也就无法活到今天了。
看修炽不加解释，冰空便也当他默认了：“可你却没想到，你想杀我的同时，也就相当于间接杀了你自己。”
“是啊，我还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邪门的事情。”
“既然一切都说开了，也不必再装了，日后再见，我们就是敌人。”冰空决绝地说着，眼神坚定，无论内心有再多的不舍与惋惜，她也再无别的选择。
修炽没有作声，只是看向冰空的眼睛，他多希望能从中看出一点别的意味来，可他失望了，冰空的眼中只有疏离和决绝。
“冰空!”影绰的声音响起，冰空侧头看向飞奔过来的影绰。
“殿下，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责罚。”影绰低头道。
“不必，反正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修炽说着，眼神不曾从冰空脸上移开过。
“什么都知道了?”影绰看着修炽和冰空同样鲜血淋漓的手，便瞬间明白了。
“冰空，你听我说，这些事情这样看会很容易让你误解的。”
“误解?事实摆在这里，还什么可以误解的?别忘了，你我也是仇人，当年那一战，你也参加了吧？”
“你先冷静一下，我日后会给你讲清其中缘由的。”影绰竭力劝阻道。
“别想蒙骗我了，永远都别想。”说完，冰空转身向外走去。
忽感背后一阵疾风，冰空随即左撤一步，避开了影绰的掌风。
“还想用上次的招数吗？”
“冰空，你现在走了能去哪啊？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该多危险啊？”影绰担心地说着。
可冰空却只以为影绰是害怕因此让修炽受到伤害：“出去以后无论怎样，便都是造化了，这条命不光是他的，更是我的。”
看冰空还是要走，无奈之下，影绰幻化出赤焰想要阻挡冰空的去路。
冰空也随即转身，以水力化解着火势。一来二去，两人已开始交手。但与以往点到为止的切磋不同，这次两人是实打实地对战。
赤焰不断在身边燃烧爆炸开来，冰空回旋转身，以不间断的水力抵御着火势。
如此，两人陷入僵持之中。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念之间，火夜已在手中，冰空回旋一砍，火焰顿减，影绰也被剑气远远地震了出去。
猩红的血从影绰口中吐出，冰空下意识有些心疼，可理智还是让她站在了原地。
看着自己手中的握着的火夜，冰空顿觉一阵嘲讽，说到底，这还是他的剑呢。
冰空轻笑一声，倏地松手，火夜便直直地落下地面。
剑身与地面碰撞出噼里啪啦的摩擦声与火花声，冰空只感觉这是最后的诀别之声。
而修炽看着火夜被冰空丢向地面，痛苦地闭上眼睛。
看着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冰空想要摘下来，一并还给修炽，可那戒指就如同长在了她的手指上一般，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摘不下来。
不断地尝试后，冰空最终还是放弃了。
冰空有些不忍地看向倒地的影绰，而后再将目光转回修炽脸上，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
“冰空。”影绰还在挽留。
“让她走!”
还得头一次听到修炽这样恼火的声音，冰空顿了顿脚步，终是没有停下。走廊前面站着听到动静后赶来的兵士，但修炽已经下令，众人也只能心怀疑惑地看着这个曾经饱受宠爱的“准王妃”决绝地离开。
这一走，便就是真正要与这里的一切划清界限，可冰空不得不这么做。
直至看着冰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修炽方才动身，上前俯身将火夜捡起，捧在手里细细打量着，眼神悲戚而复杂。
影绰微微调息后，缓缓走到修炽身边，问道：“殿下，难道就这么让冰空走了?”
“她既然能伤的了你，说明她已经有自保的能力了。”
“可...”影绰顿了顿，转而问道：“可殿下当日为什么要将实情说出，您明明是可以预想到今天的情况的。”
修炽摇摇头：“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况且，她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我不想骗她。”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无用，影绰终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她清楚，殿下此刻心里要比她痛苦数倍。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去找决明要些调养药吧。”修炽说道。
“是，属下告退。”
临走前，看着修炽手上狰狞的伤痕，影绰还是出声提醒道：“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看修炽不再说话，眼神只是沉浸地看着火夜，影绰终是无奈地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