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哼避开他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没敢答话。
倒是老三李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拍着胸脯上前两步道:“大哥,都是我吩咐他们做的。咱寻思着,既然登门拜会人家,不送点礼咋行?再加上大哥第一次出手,得隆重些才好!”
刘芒瞥了他一眼,没答话,忽地一脚飞了过去,正中李哈屁股。
李哈双手捂着屁股夺路而逃。
“罚你三个月不许喝酒!”,目光追着这厮背影,刘芒大哥架子端的十足,当即下了禁酒令。
其实也不是真罚李哈,主要刘芒觉得,偶尔开怀畅饮不算什么,如果就此养成习惯,将来总有一天会误事。
李哼看得明白,所以并未替三弟讨饶。
又见大哥似乎不喜如此排场,他很快遣散一众家丁,最后来到刘芒身前站定:“我去把三弟喊回来,就我们兄弟三人进山,大哥意下如何?”
刘芒点头:“这就对了!真正的高人,哪会在意这些东西?这要拿出去,不叫面子,叫丢份儿!”
李哼笑了笑,深有同感,没再说什么,随即起脚望着三弟背影追过去。
少许,刘芒兄弟三个一人揣了几个白面馍馍,离开蔡家庄,往虎头山进发。
虎头山,正是刘芒的重生之地。
按照刘大公子先前的说法,此山本应是他的地盘。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越往里走,山势越发险峻。一路跋山涉水的,很少见到人烟,途中偶有村落,规模都不大,零星几户人家,要么是山中猎户,要么为躲避前几年的黄巾之祸,拖家带口的隐居在此。
这些人,可都不认识刘大公子,更别提什么风流寨炸天帮帮主的名号。
好在李家兄弟常年混迹于此,恰逢几个当初换过吃食的山民,这才打听到傅先生的最新踪迹。
眼瞅随身携带的白面馍馍即将啃完,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翻过一座低矮低矮丘陵,于一片青葱竹林附近,刘芒见到了一座茅屋。
屋前有篱笆围成的小院,植有几株垂柳,树荫下鸡犬之声相闻,自有一番世外桃源景象。
李哼心中大喜,正要向前扣门,刘芒却摇头拦下他。
整了整衣襟,刘芒亲自上前,站在篱笆前朗声问道:“请问傅先生可在此处?”
问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合适,茅屋中如果有人的话,必能听见。
可惜,等了半天,却没不见什么动静。
三弟李哈有些沉不住气,打算推开竹子扎的院门,然后进去瞧个究竟。
李哼连忙闪身在前将他挡住,不让他轻举妄动。
刘芒不愧为大哥,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反而更加彬彬有礼道:“傅先生,在下涿郡刘芒,听闻先生在此收徒讲学,故来请教。”
一句话出去,茅屋内忽地有了动静。
“你怎知屋内有人?”,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刘芒心下大悦,不过很快稳住神色,风轻云淡的装逼道:“我观院中天地,竟不见半片落叶,再者院中地面水迹未干,却未见脚印,故知主人并未外出离去。”
“好毒辣的眼光!”
“吱呀”一声柴门大开,茅屋内走出一人,身着士子袍服,年约三十出头。
浑身上下衣饰整肃,大有穷当不堕青云之志的风骨,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一眼便能看透人心。
见正主现身,刘芒躬身一礼,含笑注视着对方,态度不卑不亢:“可是傅先生?”
“没错,在下傅巽,怕是公子登门并非有所请教吧?”。
不止刘芒在注视傅巽,傅巽同样在打量着他。
“让先生见笑,说为请教,实则借口罢了!”,刘芒收回目光,微笑着据实以告。
傅巽抚须点头,说话的语气缓和不少,但拒人千里的态度却再明白不过:“在下身无长物,既然公子不是为请教学问而来,其他的事,恕在下爱莫能助。”
刘芒依旧在笑,根本不为所动。
倒是老三李哈不乐意了,气呼呼的嚷嚷道:“傅先生,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吗?这位公子是我大哥,特意前来请你出山相助,共谋大事,你怎可不问三分四,想也不想驳人面子?”
“快住口!”,情急之下,二哥李哼一个爆栗甩了过去。
眼下何等场合?事关大哥今后大计,李哼岂能容他张口胡说八道?
好在傅巽并未较真,反对李家兄弟很客气:“你们兄弟二人对我多有接济,所谓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在下岂敢相忘?”
李哼笑了,这话他爱听。
李哈也笑了,难为情的摸摸后脑勺,忙不迭陪着笑脸表明歉意。
傅巽大气摆手,表示并不会放在心上,转而面向刘芒正容道:“自黄巾之乱起,天下乱象已现,今董卓进京操持权柄,多有暴虐之举,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横行,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面试来了!
刘芒对此心知肚明。
幸好他前世读过三国,知道那些个高人隐士的套路,不来个见面三问,绝不会轻易跟你走。
之所以照面就摆出拒人千里的姿态,无外乎想为接下来的“见面三问”增加点分量。
什么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大泄,然后谋臣武将纷纷俯首拜倒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那么傅巽眼下第一问,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问志。乱世将起,他想问问刘芒打算干点什么。
这个问题之所以排在第一位,大概因为高人隐士通常不想跟着主公去种地,不希望日后的主公是个废柴。
种地这种事,他们自己本身就能办到,何必要个主公?多此一举嘛!
为避免这种尴尬,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这个思路用在傅巽和刘芒身上同样管用,这不,傅巽正在静静等候刘芒的答案。
“当举三尺长剑,聚义兵,扫清寰宇,还汉室天下安宁!”。
没什么好遮掩的,刘芒实话实说。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算是标准答案,不见得有多出彩,但又很必要。
傅巽不置可否,抚须点头,随即又问:“不知公子如今兵有多少?粮有几何?城有几座?”
“仅有兄弟三人,其它一无所有!”,刘芒说的平静,不觉得有多丢人。
反倒他身后的李哼、李哈低头不语,莫名惭愧。
傅巽是高人,自然不会和李家兄弟一般心思,并未因此小瞧刘芒,紧跟着开始第三问:“既如此,那么公子的底气从何而来?”
这就真刀真枪的有些直白了,直指要害。
一直谦谦有礼的刘芒哈哈大笑起来,神情举止与刚才大异,隐约有种睥睨天下的豪气:“我既为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当年高祖只身斩白蛇起事,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难道我就不如四百年前的先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