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再一次出来,已经是三天之后,那人原先躺过的地方被抹去了所有痕迹,干净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也许是毁尸灭迹了,也有可能被救走了。虽人各有命,可华云筝毕竟插手了,到底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地上的血迹也好,身上的伤痕也好,都可以被抹去,可人生中第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怕是依旧会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是阴影还是警醒,也看他的心境了。
“主上,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宁玄眨巴着眼睛看向她。
云筝这几日都在练习适应新的修炼功法,尽管很显然是人手一份的大路货,也是最易入门的,以后在人前总得装装样子。同时,为保持精力充沛,她也不曾外放神识,都是让宁玄注意周围。
她说不远处有一株灵草像极了华云筝曾经炼丹时常用的一种。
从雪域出来的路上,也一直留意着能采摘的灵草,像先界的灵草倒是第一次出现。华云筝自然很感兴趣亦不能错过。
她点头称是,“过去看看。”
即使已经靠近雪域外围,寒气还是不减,潺潺溪水依旧透着一股凉意,而这溪水边是大部分修士会选择歇脚的地方,入目所及都是有人常走动的迹象。
既然无人留意宁玄所说的灵草,要么就是其价值未被发觉,要么就是雪域外常见并不稀罕,华云筝更偏向于第一种可能。
溪水边铺着平整的草地,常年人来人往也没有影响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宁玄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手指前方,“就是它。”
华云筝凝眸望去,一眼就认出了万枯树下相依偎的两株隐灵草,旁边青草丛生,它们隐藏的很好,更是没有一丝灵气波动。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走近几步认真打量这两株隐灵草,面上有略微犹豫的神色。
“可惜……”她遗憾的摇了摇头,“的确是隐灵草,可惜年份不足。”
话音还未落,宁玄眉心一拧转身面向一方。
“主上,有人!”她低声轻呼,迅速做出防御状。
华云筝扶起兜帽,“打的过吗。”她的语气云淡风轻,显得毫不在意。
“嘻,没一个能打的。”宁玄脑袋一扬,幻化了的黑瞳闪过猩红的光。
这些日子两人能躲就躲,从不在人前出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难以估量自己的实力在此间是何种程度,若是不幸交手要如何全身而退。
因此,一路躲藏也是在观察进雪域的修士们,以来增进对此间的了解。
华云筝不愿遇事就躲,宁玄虽跟她数百年,只不过那些年也是她过的最安稳的时候,小狐狸缺少磨练,所以差不多她们也该出来打个照面了。
华云筝自知练气三层的修为实在不够看,保命都很难,以防起了争执让宁玄受累,她便因此退后了几步,时刻准备用手里的几张底牌带宁玄逃离。
“主上,不仅有人,还有兽。”宁玄一脸苦哈哈的转头看向身后。
饶是她没有外放神识,也差不多感觉到了那妖兽奔跑时一起一落,震的附近的地面随之颤动。
妖兽发狂,那几个人也许是抢了什么重要东西。
正当华云筝要出声说些什么,便这刹那,那几人已经带着妖兽冲到了眼前。
“道友!还请道友助我等一臂之力,事后必有重谢!”带头的那人冲着宁玄如此喊道。
眼前这境况倒也是不得不助了。
宁玄接收到华云筝同意的眼神,这才祭出双月轮,向前走了几步,全神戒备伺机而动。
那妖兽是冻土熊,修炼到四阶,已有塑土为攻,裂变大地的能力,性温和,加上未开灵智,不主动攻击,少以发狂状态出现。
华云筝看向其中一人怀里抱着的初生冻土熊,心下了然。
来者三人,两男一女,虽修真界少以外貌断年龄,不过三人之中最高不过筑基中期,且皆是相貌姣好之人,想来年岁也都不大,衣着得体所用法器为中上品,不是普通散修。
只是这冻土熊发了狂,否则也不至于打的如此狼狈。
“宁玄,离地,左攻其腹下”华云筝用神识传音给她,“让那用剑的,与你对面同时发力。”
那几人不会听从华云筝的指挥,所以这话得由宁玄来传达。
“右边,腹部。”宁玄及时眼神示意那名手执长剑的男子。
好在他反应的快,也未质疑一个金丹修士的指挥,迅速与宁玄对面站立。
那冻土熊眼里只有女子怀里的孩子,它悲痛的仰天嘶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奋不顾身的奔向那女子所在的方向。瞬间周遭飞沙走石,地面在它落下的每一步开始呈蛛网状开始皲裂,落地声震耳欲聋。
周围年份不久根系不盛的万枯树禁不住这股肆虐的力量,连根拔起后狠狠砸向地面。
得抓紧时间!宁玄与那男子对视一眼,冻土熊四肢落地不露腹部,难以下手。
此时那抱着冻土熊幼崽的女子,跌坐在地上,睁大了双眼,害怕的开始颤抖,那幼崽更是不停吱声,引得冻土熊异常癫狂。
华云筝外释真气遮挡那糅杂了砂石的凛冽的寒风,没有无上修为的庇护,此时的她不过是风暴中心等待死亡的一根野草。
近了,女子吓得没有反应能力,长发被风吹的胡乱飞舞,冻土熊已然来至跟前,在它极度悲伤的情绪下,莫名在熊脸上看到狰狞二字。
三人中另一白衣男子显然身受重伤,见状,他提起真气,毅然决然飞扑入一人一兽之间,妄想以肉体凡胎之躯硬生生扛下冻土熊这满含力量的一掌。
“子烨!”那名持剑男子惊呼一声,“用万枝缠。”
人在极度惊惧下会放弃思考与行动,也能看出他们外出历练经验的不足。
这时再施法,根本没有时间,华云筝松开扶着的兜帽,双手掐诀祭出锦绣东方扇,飞向那名女子,她半身探出扇边,电光火石间瞬时伸手一捞将幼崽抱入怀中,同时驱使折扇往上空飞速上升。
冻土熊停止了攻击,本能反应直起身子扑向空中的华云筝。
云筝抱紧怀里的幼崽在空中不停躲闪,她没有多余的真气用来护体,宽大的外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风刮的生疼。
多一息时间驱使灵器都是在透支体内的真气,她双眉紧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趁现在!”宁玄提起双月轮,调动真气向冻土熊的左腹发起攻势。
那名男子也随之执剑飞身上前,剑芒锋利攻势之猛烈直接破开狂风。
宁玄有意压制修为,纵然如此,金丹期的法力依旧在那,她双唇微抿,笑容妖冶,双月轮那破空一击,携着凛然杀意而去。
金光乍现,殷红的鲜血如倾盆之雨染红了整条溪水。
随着妖兽一声哀嚎,冻土熊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华云筝怀里的幼崽的哀鸣声也渐渐低弱下去,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呜咽,小小的身躯微微发颤,还未能完全睁开的双眼紧闭着,她想若是这只小妖兽开了灵智,想必也会心痛到流泪。
不知为何,她走过几千年的仙途自以为再无同情心之说,此时却有几分莫可名状的哀伤,于这只幼崽,于宁玄,也于她自己。
“主上,可有伤着哪里?”宁玄见华云筝从扇上跳下来,忙跑来仔细查看她的身子有无受伤。
她收起折扇,摇了摇头。
“多谢二位道友。”那名执剑男子上前道谢,“此次进雪域所带之物不多,这袋灵石略表谢意,等我们回去之后,道友可来青山门用此锦袋寻我,长雾峰首座弟子,慕云。届时定当以贵客之礼款待二位。”
但见他剑眉星目,嗓音低沉,一场恶战后,身上带伤外形凌乱还是挺拔站立,不卑不亢。出招爽利不拖泥带水,危急时刻也头脑清醒审时度势,的确不辱他首座弟子的身份。
这主动亮身份的意思也很明确,一是为了增加所言可信度,二也是怕两人会趁人之危。
宁玄得到首肯后,收下了储物袋,顺势为华云筝挡住了对方冷冽的视线。
慕云暗里诧异于眼前女孩不过练气三层修为,他沉静了片刻,接着又犹豫道:“这只小妖兽……”
“拿去吧。”华云筝伸手将幼崽递了出去,她直视慕云,神色平静。
夕阳微堕,染红整片天际,雪域万枯林也笼罩在了这绯红之下,飞鸟归林,穿过冉冉薄雾消失在林间深处,流动的溪水重复干净清澈,那殷红的鲜血顺着流水漂散淡化,最终也会融入远方汪洋。
慕云目送两人身影远去后,在周围布下结界,他的师妹靠在树下,抱着双膝,眼神空洞,尚有气息的妖兽幼崽在她脚边瑟瑟发抖。
他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为另一个人检查伤势,好在多为外伤,没有伤及心脉筋骨,流血过多,看起来到底还是可怖了些。
“师兄,我……嘶……”那人说话时无意间扯动了伤口,疼痛加剧。
“今日这些事,全然没有发生过。”慕云的声音,异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