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宗越瞪她一眼：“许氏是要阻拦本官断案吗？”
许西宁被他这凌厉的眼神和话语惊呆了，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说：“越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虽是家案，可如今不仅涉及了闺阁小姐失踪一事，还有滥用私刑一事，事关两条人命，本官难道审不得吗？”
许西宁直起身，厉声说：“你是打算拿官威来压我吗？你在你的大理寺是官，可在我这罗府就要叫一声母亲！怎么，哪条刑律上说做了官就可以六亲不认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理面前不讲人情！既然母亲也牵涉其中，那我不妨告诉您，此次失踪不仅涉及罗府小姐，还有岭安王爷，您今日若是打死了得知线索的证人，就是故意毁坏证据，按律最重可判处流放之刑。本官想着，若是罗老爷知道了此事，估计也不会费心保你。现在你还觉得处死个奴婢是件小事吗？”
许西宁跌坐在椅子上，不明白不过一个庶女失踪，怎么就牵扯到皇室和流放上去了。
罗宗越见她总算偃旗息鼓，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她再纠缠下去，自己也只能放弃。
他转头看向李成：“你说是夫人指使你动的手？”
李成忙讨好地点点头：“正是！当时徐叔也在场，大少爷若不信，叫他来一问便知。”
罗宗越冷笑一声：“好，那便如了你的愿。江南，去把徐忠带来。”
春思忙站出来：“不必劳烦了，奴婢去就好。”说完小跑着出去了。
江南看罗宗越一眼，见他没有阻止，便也心安理得地站在他的身后。
罗宗越摒心静气地坐在那里喝茶。这事儿和母亲有关压根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李成不过一个奴才，若不是主子授意，他哪来的胆子？不过，他早就算准了李成胆敢咬死母亲是因为有人证，可母亲和春思是在妻妾之争的后院长大的，这点事情必定摆的平。今日这事本就只为敲打，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又怎会真的大义灭亲。
李成抬头看了眼，见罗宗越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越发没了底，徐叔平日里都将他们这些小护院当自己儿子看，甚至没少帮他们做的破事擦屁股，李成心里想着：他总会帮自己的吧。
没一会儿春思进来了，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徐忠。春思看了眼许西宁，然后默默地站在了她身后。
许西宁知道春思已经把事情解决了，这才又端起主子的架子冷眼旁观。
李成见徐忠进来，赶紧拽着他的袖子哭着说道：“徐叔，您快跟大少爷说说，小的打翠微都是夫人下的命令啊！”
徐忠冷冷地看他一眼，恭恭敬敬地朝罗宗越磕个头说道：“大少爷，李成说的的确有部分是真的。”
李成赶紧对罗宗越说：“大少爷，您看，徐叔都替我证明了！”
罗宗越嗅了嗅杯子里的茶，慢悠悠地说：“不着急，徐忠，你把当时发生的事从头说一遍。”
徐忠点点头，开口说道：“当时夫人怀疑是翠微挑拨二小姐，才导致二小姐趁着夜色离家出走的，于是就下令让小的带人去把翠微抓回来。谁知翠微被抓之后，一个劲要逃走，李成就动了怒，他这人性子暴躁，下手没个轻重，最后就把翠微打成这样了。小的也在一旁劝了不少，可他就是不听，酿成这样的大祸，也算是他的报应。”
李成一听，急了起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夫人指使小的打的，不是小的自己动的手啊！徐叔您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徐忠不吭声，狠狠磕了个头：“大少爷，事情就是这样，夫人只说抓人，并未指使打人！请大少爷明察！”
罗宗越猛地把茶杯摔在桌子上：“大胆奴才，自己犯法拒不承认还敢抹黑夫人！江南，把人压去官府，告诉府尹乱用私刑按律当斩，让他自己看着办！”
江南微一点头，上前一把拉住李成。李成一下子狂躁起来，又哭又笑好不瘆人。
他一下子扑在徐忠身上，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徐忠将他按在地上，在他耳边悄悄说：“因为你蠢啊。别人都不动手，只有你动手，你不死谁死？”
李成一下子泄了气，当时徐忠把事情都交给自己，他还以为是因为徐忠看重自己，却原来，是因为自己是个傻子！傻子啊！哈哈哈哈……
李成被带走，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罗宗越起身高声说：“从今日起，谁再胆敢做出这样的事，别怪我不讲情面，统统送官处置！”他扭头看向许西宁：“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一视同仁！”
许西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缩在椅子里紧紧攥着扶手。
罗宗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江南，咱们去秋北阁瞧瞧。”
身后的小厮“嗯”了一声不再接话。
罗宗越叹了口气：“今日我大费周章，不过是想给母亲敲响个警钟，她总是认为自己抬了正室，在这罗府里就能无法无天了。若是再这样下去，罗府又不知要添多少冤魂了。”
江南伸手摸摸鼻子，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罗宗越接着说：“她想的太简单了，当年的暮云夫人为人宽厚，不也是说死就死了。可是就算她死了，大家也都还念她一声好，我不想将来母亲走了，大家都恨不得上去踩她一脚。这硕大的罗府里，也只有我是真心待她，希望她能明白我的用心，及时收手。”
一阵寒风吹来，江南裹紧了外衣，这漫长的冬天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罗宗越到了秋北阁门口，却犹豫着不敢进去。虽然这事与他无关，可多年来，他明知母亲私下的手段却一直纵容的态度才是最大的凶手。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躺在床上的翠微，也没脸去面对她。
江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对罗宗越说：“少爷，您要是不打算进去，咱们就回去吧。外头实在太冷了。”
罗宗越瞪江南一眼，总觉的他这话是在讽刺自己：“谁说我不打算进去了，平日要你说话的时候半个字也蹦不出来，这会儿就显你话多！”罗宗越头也不扭，气冲冲地进去了。
江南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的背影，自己说的没错啊，这天本来就很冷嘛！少爷这……到底让不让自己进去呀？
秋北阁空无一人，本就少得可怜的几个下人都围在翠微的卧房门口。罗宗越在后面轻咳一声，几人这才着急忙慌地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罗羡阳见他进来，有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既然你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去换身衣裳。”
罗宗越看着他胸前沾满了血迹却依旧一身清俊的模样，有些恍惚这个弟弟何时已经长的这般优秀了。
罗羡阳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多留，大步走了出去。
春兰见罗宗越出神的样子，也不好打扰，上前看了看翠微，对水芝说：“上次常管事生病时请的那位大夫很是有些能耐，如今翠微这个样子，不妨请他来试试。成与不成也总好过让她自己躺在这儿活受罪强。”
水芝擦擦眼泪起身：“春兰姐姐说得对，我这就去请。”
“等等！”春兰赶紧叫住她：“还是让别人去吧，秋北阁就剩你一个说话当事的，要是你去了，连个能拿主意的都没了。芳瑶呢？以前她在青山院也没少跟着春影往外跑，就让她去吧。”
水芝想了想，不过是去找个大夫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她去了也不打紧，这才点点头：“就让她去吧。”
罗府翻了天，南巷的小院却依旧冷清。南门岭觉得浑身无力，胃里一阵痉挛，难受地想要翻翻身。
罗襄忆感受到动静，闭着的眼赶紧睁开，又将他躺平放好。
南门岭无奈地睁开眼：“本王腰都要断了，还不许翻个身吗？”
罗襄忆忍不住捂住嘴，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王爷，你总算醒了。”她转身端过炉子上的药：“你身上之前一直敷的有药，我怕你翻身再把药给蹭掉了，就一直按着你的胳膊。不过这会儿你醒了，翻翻身还是可以的。先起来把药喝了吧，你一直睡着，我都喂不进去，快着急死了。”
南门岭笑着握住她的手：“襄忆，你很少会对本王说这么多的话。真难得。”
罗襄忆心里难受：“王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就算是让我背着紫烟，我也是可以安全跳下去的。要是那样，你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本王还没死，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去冲锋陷阵。你太小看本王了。”
罗襄忆把碗递给他，看他仰头喝下：“哪里是我小看王爷，分明是王爷自己爱逞强。”
南门岭轻咳一声：“本王得了个小小的伤寒就这般没用，觉得实在没脸跟你说，这个说辞你可还满意？”
罗襄忆没好气地接过碗：“我瞧着王爷还有力气开玩笑定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一直这么叨扰别人也实在让我过意不去！”
南门岭被她搀扶着坐起身，正色道：“说到这儿，咱们也确实该回去了。也不知我昏迷了多久？”
“不过一日而已。”
南门岭点点头：“我倒没什么，只是你一直照顾我，昨夜定是没有回府，你要如何跟你父亲交代？”
罗襄忆低下头，她昨晚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如今到了这一步，不走都不成了。
南门岭接着说：“你隐藏这么久，如今若是不想个完全的对策，只怕你父亲不会饶了你。”
罗襄忆倔强地看着他：“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呢？平时我深居简出，也是为了能尽量不引人注意好方便出府。这才短短一日，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我。”
南门岭不赞同地看着她：“你心里明白，这也不过是可能而已。既然我们已经想到了更糟糕的情况，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罗襄忆猛地想起什么，认真地盯着他：“王爷，你根本就不是因为外面传闻的不懂朝政才不入朝做官的是吗？你明明武功又好，还心思细腻，满腹经纶，却故意装作一无是处的样子给别人看，况且就算如此，皇上却还一直善待岭安王府，这是另有原因的对吗？”
南门岭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苦笑着说：“你又何必扯开话题，不过本王还要多谢你能这般看得起本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