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王命人好生为温羡修整打理了一番,不管怎么说,温羡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月太子殿下。
……虽然他这个太子做的日夜提心吊胆,手中的实权也在被人日夜挖掘。但好歹也是整整十七年的锦衣玉食给养得这般俊逸出尘、不染尘瑕。
可是……
温羡,已经死了。
现在在战王府的青年,应该叫做温玄戈。
温羡,字玄戈。
大月朝皇室有一个特别的规矩,皇室子嗣一出生便要取其名和字,名则公诸于世,而这字未及成家立室是不能告知外人的,也就只有父母兄弟以及皇室宗亲可知。
回首。
大月皇宫,金阐殿。
是日六月初一,太子温羡受帝君温伏的旨意,在金阐殿内举办一场百墨宴。宴请与太子年岁相近的王公世家子弟一同谈文论诗、研习音律、赏谈名画。
温羡素来不喜欢这些排场,一是因为太子生性温凉,性格内向,不大爱交际。二是因为……这些世家子弟外貌虽还能看得过去,但一瞧其举手投足间的行为举动,尽是歪瓜裂枣不堪入目,几乎没几个知书达礼行为端雅的。
“殿下,魏国公府的四位公子到了。”一旁的内官附耳对太子殿下说道。
闻言,本是满脸焦躁不耐烦的十二岁少年顿时定了定神,微见他朝着殿门的目光颤了颤。
少顷,殿外走进四位清澈的少年。为首的两位已然是青年模样,个头也要高的多。第三位小公子略矮于前者,依旧清秀无双,举止文雅。
三位哥哥的身后跟了个年龄最小的弟弟,小少年看上去和太子一样年纪,临渊岳峙。
但不知是不是年纪小的缘故,魏小公子看上去倒是与他的三位兄长有些不太一样,三位兄长皆是一袭白衣,魏大公子白衣之上几滴墨染,二公子的白袍之上绣着一株青竹,而三公子则是霜月银纹。
只有他是一身玄色,明显要活泼一点,但也不失风雅。
总之,温羡对魏家四位公子有一种莫名好感,他们于这殿中,就好像是流淌在淤泥里的一股清流。
“魏国公府魏澋、魏洸、魏溟、魏渊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温羡道一声免礼,四人便入了座。
一位红衣华服的小公子约莫十二三岁,就坐在太子正席的左边第一席,手中玩弄着酒樽,见魏家四人入了座,便开口道:“闻说魏国公府的公子们个个兰集雅正,今日一见果真不凡。”语气里满是不屑与讥讽。
魏澋朝着红衣公子微微一福,末了道:“世子谬赞,魏国公府自是不能与敛王府的教引相比的。”
敛王府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因此敛王的世子也是仗着自己父亲的威名,从小娇纵惯了。也难怪啊,这敛王就是大皇子温必,而他的长子温砺便是大月朝帝君温伏的长孙。
虽说大皇子敛王并非嫡皇子,但只因他是帝君的长子,总是要与其他的庶出皇子大有不同。若非说众皇子的地位有什么不同,那这敛王殿下恐怕仅仅是次于太子的。
敛王世子一下子就听出了魏澋话中带刺,猛地将酒樽砸在案几上,一张小脸沉得能拧出水来。
上席的太子温羡见状,随即出言,“今日百墨宴,是父皇亲办,由本宫坐席。众位先用膳食。至于其他助兴的游戏,众位还请自便。”
谁不知道这敛王世子是最娇纵跋扈的一位宗室。他虽与太子同岁,又是太子的侄儿,但这傲慢的性子却是一副敢当面与太子殿下叫嚣的样子。
自打魏家四位公子一进这金阐殿,走在最末的魏东漓就发现了左席上的红衣公子一直一副傲慢的神色轻瞥着他们四兄弟。
小魏东漓心道:“这敛王家的世子也太跋扈了些,虽说敛王争储势头盛在朝中人尽皆知,可现在的太子毕竟是帝君的六皇子温羡,人家又是嫡子,难不成这敛王世子还当真自命不凡?”
小魏东漓只是在心里把这敛王世子从头到尾给羞辱了个遍,可面上仍然是一副端庄雅正的模样,倒是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然而当他目光一转,落在了他的二哥若瀿身上时,瞬间刚入口的一口果酒就差点没喷出来。
此刻的魏若瀿面色严肃,诚然一副吃了亏的不爽样。
魏东漓知道,他的二哥此刻正在强压心里的怒火。只因魏若瀿是兄弟四人中最为直爽的人,魏家八百家规只能勉勉强强将他的外在约束,可他的性子却是耿直的。
“纵使心中有再多不快,都需得表现出端雅之举,此番便是在风度这块赢旁人个彻底。”这是父亲魏国公魏烻常常教导二儿子魏若瀿的话。
魏东漓是知晓他二哥的性子的,可与二哥中间还隔了个三哥。正要提醒三哥去劝劝暴脾气的二哥,却未曾想到三哥魏洗尘已经出击了。
“定神,不观旁人。”
魏若瀿即便再想发作听了这话也只好把怒火生生塞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论言辞他不及兄长魏旋清,论沉稳冷静他亦不及三弟魏洗尘,最后且说头脑,他似乎与十三岁的四弟魏东漓相比之下还差了点什么。
无奈,也只好冷冷地看着对席的敛王世子一个劲儿地在他们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阿砺,今日为何不见阿峋?”上席的太子倏地对着下面的敛王世子说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温峋昨日在王府犯了错,今日被父王禁足不能出王府。”温砺语气稍有些懒洋洋的。
温羡轻笑一声,虽是笑却仍旧一副温冷的面容,“也罢,只望下次百墨宴前一天他可别再犯错了。”
“承太子吉言!”敛王世子的脸瞬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难看。
“下次百墨宴温峋能来才怪呢,你温砺怎好教一个彬彬有礼又颇有神才的庶弟替你出了风头。”魏渊在心里不住觉得好笑至极。
温峋虽也是敛王的儿子,不过排行第二,生母也只是个低微的妾室,并且生下他不久便撒手人寰。他自幼在敛王府过得就不像个正常的王室子弟。小时候就连一个家奴都可以欺负他,可那个时候,他的嫡长兄温砺却享受着众人追捧的快乐。
然而他是个好学的孩子。
比太子温羡小一岁,温羡虽对敛王府的人没有一点好感,但是独独对他是另眼相看的。太子曾多次私下助他学习,赠予书籍,温峋是个隐忍的男孩子,心里装着的事情谁都不说,也就只能对温羡倾诉一二。
魏东漓内心里把温砺和他父王敛王想得百般龌龊,小孩子的自控力哪有那么好,不禁意间他就被自己的奇思妙想给逗地轻笑出了声。
三哥魏洗尘靠他最近,闻声一脸疑惑地转过去望着他,悄声道:“何故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