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邓芝到达东吴后,孙权疑心重重,并没有立即接见他。邓芝没有办法,只好到处找门路,最后写了封信托人递交到孙权手里,信中说:“我此次来,不只是为了蜀汉,也是是为了东吴。”
孙权见到信以后,才放心接见了他。孙权开门见山地说:“我本来诚心与蜀汉和亲,但恐怕汉主年幼,国小而大势困顿。如果曹魏乘虚进攻,蜀汉恐怕连自身都不能保全,所以我十分担忧。”
东吴此时还对曹魏称臣,曹丕一直要求孙权派质子送到北方。孙权则一直虚与委蛇,他不是不想独立,只是担心以自己的力量抵抗不了曹魏的征伐。有了蜀汉这个盟友,孙权在自立这件事上就会硬气许多。孙权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他也想结好蜀汉,只是,蜀汉有作为盟友的实力吗?
邓芝回答道:”汉、吴二国拥有四州之地,大王(此时孙权只是吴王)是命世之英,诸葛丞相也是当世豪杰。蜀汉有重险之固,东吴有三江之阻,结合两国之长,共为唇齿,进可以并兼天下,退可以鼎足而立,这是常理。大王现在若想委身向魏,魏必定要大王您入朝朝拜,最少也要求太子前往为质子,若不遵从命令,就有理由讨伐,到时我国必定见有利而顺流进发,如此,江南之地便不复为大王所有矣!“
一番推心置腹之言,既陈述了厉害,又捎带手暗暗威胁了东吴一把,听得孙权心惊肉跳。只是,他向来不是嘴上吃亏的人,反问道:“夷陵之战你们几乎全军覆没,如今不过一年多,南中又发生了叛乱,你们还有余力进攻我大吴?安知不是我与曹魏联合攻取益州进而全据长江,划江而治?”
这却是鲁肃当年提的榻上对。
邓芝哈哈笑道:“大王莫要欺骗外臣,你们合力进攻?且不说八百里秦岭艰险难行,阳平关天下雄关,更有魏文长这等名将据守。单说此时曹魏的主力布置,难道大王以为尽在雍凉吗?”
雍凉二州毗邻汉中,是曹魏进攻益州的前沿,只是自汉中之战后,魏军在北线采取全面守势,并未驻扎多少大军。相反,曹魏却在与东吴交界的荆扬二州布置重兵,尽管这些年东吴称臣,但两国边境摩擦不断,随时有可能爆发大战。
孙权沉思甚久,终于承认了这个现实,对邓芝言道:“先生所言,确是正理。”
他知道与蜀汉联合对自己而言是最有利的选择,当即决定与魏断绝关系,与汉连和,并派大臣张温带着重礼随邓芝返回蜀中,申明友好。
因为在东吴耽搁的时间太久,邓芝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建兴二年(公元224年)春了。对于邓芝成功完成使命,我很开心,对我而言是双喜临门。另一喜嘛,是我要大婚了。
过完年,我已经十八岁了(虚岁)。正月里,诸葛亮就为我举办了加冠礼。本来,男子到了二十岁才能举行加冠礼,以示成人。但如今大汉迫切需要一位成年君主安定人心,威慑四方,我实在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再行礼。加冠之后,诸葛亮等众臣认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与吴太后商议立后的事(正常情况下,古代后宫之主是皇后,毕竟号称“母仪天下”,而太后只是尊位)。立后的人选是先帝指定的,大家早已知道,吴太后也不能反对。
于是在朝会第二天,诸葛亮当众上书:“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今陛下加冠成年,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故车骑将军张飞之女年方十七,温柔和顺,仪态端庄,毓德贤淑,深得先帝嘉许,当立为皇后!”
众臣附议,于是我当即下了封后诏令,并由宗正(掌管皇帝亲族或外戚勋贵等有关事务的官员)执行纳彩、问名、纳吉等礼节。只待出了四月份国丧期,就举行大典。
时间最终定在五月初九(倒过来是九五)。
皇帝大婚是国家大典,程序繁琐严谨,极铺张豪华。尽管我一再强调尽量从简,但诸葛亮认为皇帝大婚关系到国家颜面,太过朴素反而会让人瞧不起,一向反对铺张浪费的他在这件事上竟然寸步不让。诸葛亮的理念是,该省的时候,绝对不能铺张,该花的时候,也绝对不能小气。只要是对国家有好处,不见得任何时候都要节省。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再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婚,太寒酸的话也对不起星彩,就没再反对。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皇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我身着炫目的大红色绣金滚龙袍,头戴紫金冠,星彩身着华贵的云霞五彩帔肩儿,头戴金花八宝凤冠,以诸葛亮为证婚人,在满朝文武的瞩目下拜天地、行大礼。汉中的魏延、巴东的李严、陈到虽然不能亲到,但派使者带了礼物和贺表前来。东吴的使者张温正好来到成都,赶上了这件大喜事。
除了这些大人们,玩的最开心的就属那些孩子了。除了我的两个弟弟——九岁的鲁王刘永和六岁的梁王刘理,已经满四岁的小刘裕,还有傅佥、黄崇和故骠骑将军马超遗子马承,我担心他们没人管教也弄到了宫里。他们平时一块跟随尹默读书学习,空闲时就在宫里到处奔跑嬉戏,让宫里变得十分热闹。
婚礼之后,大摆宴席,我被关兴、张苞和霍弋几个人拉着四处敬酒。我的酒量不好,更何况益州还有禁酒令,平时很难喝到,想练都没机会。别人我倒好推辞,可是张苞跟我从小玩到大,现在又成了我的大舅哥,实在躲不过去。到最后,喝得我脸像猴屁股一样红,这才喝退众人。这群太子党从小跟我走得很近,祖辈都是开国功勋,自己又立有战功,年纪轻轻就手握兵权,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遇见了我们公正无私的大丞相,一个个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好悻悻地退开了。
轰退众人,诸葛亮向我抬手示意寝宫方向,脸上还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只是,这个笑容跟他一贯的凛然正气并不搭,竟然有点违和?猥琐?
我喝多了?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我又看了眼诸葛亮,只见他一脸云淡风轻,与往常并无二致,看来真是我喝多了。
我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又交待张苞他们陪好客人,自己开溜跑回了寝宫。
偌大的寝宫之内,灯光亮如白昼,只有星彩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帷帐前,头戴红盖头。。深吸了一口气,我走到星彩面前,双手微颤地揭开她的盖头。粉面含春、秋水剪瞳、笑如百花盛开,她那绝世容颜映入我的眼中,让我突然清醒了许多。我们两个人相视一笑,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有满腔心事诉说却又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静默了半晌,她突然伸出纤纤玉手,嗤笑道:“怎么连耳朵都这么红了?”浑不知自己脸上也挂上了一抹红晕。
我努力地想找个话头,突然想起当日白帝城中的一幕,我握住星彩的双手问道:“星彩,我记得在永安宫时父皇曾问你对我可还满意,难道那时你奔马之下救那个孩童只是为了出去见我恰巧遇到吗?”
哪知道,我这一问却让她想起了伤心旧事,他美目含泪说:“我父亲当年随先帝纵横天下,身经百战,何等英雄,可是最后却惨死于小人之后。我及笄(女子十五岁)之时曾对母亲立誓,星彩此生一定要嫁一个父亲那样的盖世英豪!”
这一番梨花带雨,看得我好生心疼。我伸出手帮星彩擦掉眼泪,她抓着我的手说:“我那时还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听说颇有贤名。在成都郊外偶遇那次,我看你不论马术还是骑射功夫都略显笨拙,但锲而不舍,始终不肯放弃,让我很是感动。后来,黄元叛乱,你亲自上阵杀敌,激励将士,人人都称颂你是汉家好儿郎。再后来,先帝召我到永安宫要赐婚,我提出要出去再观察一次,当时情急之下你尚且不忘百姓安危,我就知道,星彩此生非你不嫁了!”
我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内情,我紧紧地搂住星彩,对她承诺道:“那些都不过是恰逢其会,与父皇、二叔(关羽)、三叔(张飞)当年的赫赫威名相比,实在不值一提,更算不上什么英雄。但是,星彩,我保证,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名扬天下,成为真正的大英雄!”
星彩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吐气如兰,声音婉转低回:“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盖世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