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躺在沙发上,思绪越来越乱。把女儿哄睡后,他已经抽了不下五根烟。
宋仪也知道男人心里乱,她自己心里更乱,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了呢?那个天杀的畜生,早就该死了。只是死得太简单了,就算是千刀万剐也难以让她泄恨。
可就是这么个应该千刀万剐的畜生,死了也让她家不安分。
她在心里暗自骂了一遍王大富,从水瓶里倒了一杯白开水,往沙发小心的走了过去。
张明下午从警局回来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就有点闪躲。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事情?
她不知道,也不敢问。只端了根凳子放在沙发旁,把白开水放到凳子上,说,“时间不早了,抽完这根烟就回房睡觉吧。”
张明侧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所带来的感觉又与之前看的那一眼所带来的感觉不一样。
之前他是觉得宋仪柔弱,弱得叫人忍不住怜惜。现在,宋仪给他的感觉是可怜,让人不自主的心疼和怜悯。
吃过午饭后,杨有才和大鱼一起上了门,说是还有事情需要找他帮一下忙。
虽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心里也有些不情愿,但张明也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正准备答应着,大鱼从包里掏出个锥子,问道:“听说你的妻子是在摆地摊,不知道她有没有卖这种锥子?”
张明看着锥子,犹豫了一下,心里想着他们既然这么问,那就代表他们已经知道了事实。刚要说话,身后的宋仪却抢先道,“没……”
张明赶紧打断她的话,接了过来,“这种锥子,我们有卖。”
“真的在卖?”
“真的在卖。”张明道,“我知道杀死王大富的就是这种锥子,但我们在卖,并不代表我们就是凶手啊。地下通道里卖这个的人多了去了。”
“刘先生,你不用激动。我只是随口问问。因为这个上面有你们的指纹。”大鱼道。
“我们的指纹?也有我的吗?”张明问道。
他继承的记忆要是不像那个烂系统一样不靠谱的话,他记得在王大富死之前,刘金是从来都没有去碰宋仪摆地摊的那些东西的。上面怎么可能会有他的指纹?
“对,有你和你妻子的指纹。”大鱼道。
“这个是杀死王大富那个锥子吗?”张明心里咯噔了一下。
大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们回警局再说吧。”她朝屋里看了一眼,没见着小丫头,便向张明做了一个手势。
宋仪跟着走了几步,最后站在门边,手扒拉在门框上,心里也开始慌乱了起来。不是说不要承认吗?他为什么又承认了?见张明跟着他们走在走廊里,泪水便不听使唤的盈满了眼眶。
已经来过警局一次,张明已经不再觉得有什么新鲜感。和上午一样,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只是杨有才不再坐在他左侧,而是与大鱼一起坐于对面。
大鱼手里拿着笔,桌子上摆着记录的文件。她先开口说话,问的是张明在得知锥子上有自己指纹时为什么会有一点错愕。
这时候张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决不能再隐瞒任何事情,不然麻烦还要找上自己,并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
“因为在王大富死之前,我从来没有碰过这些锥子。只有在昨天中午回家的时候我拿着锥子仔细看了一下,因为怕你们怀疑我,毕竟我与那个凶手在拐角碰到的时候发现他的身材与我差不多,要是再在我家里发现锥子的话,你们肯定会怀疑事情是我做的。于是我后来又把锥子全部藏了起来。在此之前,我绝对没有碰过家里的任何一个锥子。所以当你说锥子上有我指纹的时候我才会感觉到惊讶。”
“好,那今天上午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去了哪里?”大鱼盯着张明,继续问道。
“我哪里也没去,直接回的家。”
“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个锥子是在昨天或者今天才落在别人手里的?”
张明慎重的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道:“我与王大富无冤无仇,我根本就没有要害他的理由。那些一起打牌的人都知道,我与他关系不错,平时打牌都在一起。”
“当然,这些我们都已经听说过了。但是动机的话,你也不是没有。”大鱼从抽屉里面掏出一叠纸放在了张明面前。
张明先是疑惑着不明所以,待看到打印在纸上的照片,脸色忽然一变。
大鱼又道:“这些照片都是在死者的手机里翻找出来的,根据照片拍摄的时间显示,事情应该是发生在二零一六年六月十号。”
坐在一旁的杨有才一直没说话,眼睛却从未从张明脸上移开过,他想捕捉张明每一丝情绪的变动。
“一六年六月十号。”张明蹙着眉头陷入了回忆。时间是不是六月十号他已经记不清楚,但那是在一六年的夏季,天气很热。
那段时间刘楠楠正在生病,当时的刘金不像现在这样终日以打牌度日,他在上班,宋仪也未去摆地摊。
那一次刘楠楠在儿童医院住了一周的院,宋仪在医院陪了孩子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刘金从公司请了假。眼看宋仪无精打采的疲惫模样,他把她赶回了家,叫她回去好好休息。
然而,第二天宋仪没去医院,就连饭菜也没有为刘金送去。刘金只以为她是累了,傍晚时分给宋仪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那边传来宋仪的声音,嘶哑而疲惫。
“你是不是感冒了,你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
“没有……没有感冒”宋仪说话的样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刘金酝酿中的那些话还卡在喉咙,准备叫宋仪好好休息,这几天不用去医院了。那边的人却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那之后,宋仪连续两天没去医院,第五天孩子准备出院时她鼻青脸肿的到了,刘金心疼得肉颤,“你这是怎么了。”
他第一反应是关心她,第二反应是宋仪被人打了,当即怒道:“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老子回去弄死他。”
宋仪望着刘金寡淡的笑了笑,“没有人,是我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说罢,就去抱孩子,问道:“女儿都好了吗?”
得知她是从楼梯上摔的,刘金恨不得马上回去把那个破楼梯拆了,“那你没事吧?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上,等一下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不去,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事,就昨天痛了一下,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见刘金不让她抱孩子,她又伸手去接刘金背上的背包。
“我来背,你跟着我就好。”刘金又侧过身躲开了宋仪伸过去的手,“你是不是摔疼了啊,眼睛都哭肿了。”
宋仪摸了摸肿胀的眼睛,又扯出一个淡笑,垂眸处泪眼婆娑。刘金只道是她被自己戳穿了哭鼻子的事情,不好意思。便笑着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好了,等一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然你这鼻青脸肿的,好几天都消不下去,而且,万一有内伤怎么办。好多出车祸的人都是这样,最开始被撞的时候爬起来拍拍屁股,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但过了一两天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我自己已经去看过了,医生说没什么事。”宋仪跟在刘金身后,垂着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真的去看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那你拿药了吗?”
“没有,浪费钱。”
“怎么会是浪费钱,等一下去买点跌打损伤的药抹一抹,这样也好得快一点。”
过了那个六月,小区里就开始有流言纷飞。说宋仪偷人,刘金起初不信。
还扇了一个多嘴的长舌妇,长舌妇的儿子当即冲出来与他干了一架。结果两人都落得个满脸挂彩的下场。
在宋仪为他上药,叫他不要去理会那些人的时候,刘金盯着她,道:“那些人要是再乱说话,我还要打,打到他们不敢再乱说为止。”
宋仪忽然不开腔了,刘金不好气的道了一句,“那些人为什么要诬陷你呢?”
宋仪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但刘金没有注意到。接下来的几天,那些流言依然猛蹿,而且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骂宋仪没良心,趁着男人在医院照顾生病的孩子时和别人乱搞。
刘金想到那两天宋仪除了鼻青脸肿以及身上有淤青外,根本就是行动自如,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从楼梯上摔过的人。
她行动自如,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疼痛,刘金越想越不对劲,特别是那一段时间宋仪根本就不让自己碰她。
联系以上种种,以及人对未知事物无限幻想夸大的能力,刘金信了传言。开始了荒诞度日的放纵。而且,还是他主动去找的王大富!
看着桌面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张明恨不得钻出这具身体,狠狠的抽刘金几个耳光。
杨有才见张明沉默着不说话了,开口道:“对于这件事,我们也很抱歉。”从张明的反应,杨有才可以感觉到他事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不知道,那么事情到这里又有了新的疑惑。
杨有才挠了挠头,大鱼又道:“所以你是为了报复王大富,才故意接近他,以造成你对你妻子的事情毫不知情的假象。同时,还伪造了一个眼角有颗黑痣的凶手,以摆脱自己的嫌疑。”
张明抬起头来瞪了大鱼一眼,这个女人怎么毫无同情心?他有点微怒了,“如果你没有证据,还请不要用你那些恶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
大鱼笑了笑,“不好意思。但人心难测,如果只以善良的目光去看人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坏人吗。”?她之前那一说,也是为了诈一下张明的反应。
张明却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任何一个微表情都被杨有才和大鱼看在眼里,更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摄像头抓录了进去。
他现在只想早点摆脱这些令人头疼的嫌疑,道:“你们要是不信真的有那么一个凶手,我自己会想办法证明的。如果要是没有别的事了的话,我想先回去了。”
杨有才站起来说了句谢谢,大鱼道了句慢走。行至门口,张明又回过身道,“照片的事,能不能不要让宋仪知道。”她既然选择隐瞒,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去拆穿。
见杨有才点了点头,他又继续往外走去。事情才终于得于结束。
不过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的话,唯一的方式就是叫宋仪去联系那几个和她一起摆地摊的人。
张明看着宋仪,喝了一口她端过来的水,“他们怀疑是我做的。”张明道,他省略了照片的事,又道:“我想让我们的生活早点恢复正常,所以,你明天能不能去联系一下那就几个一起摆地摊的人。”
“好,我现在就给她们打电话。”宋仪道。那些摆地摊的都是些五十多岁的人,为人不说温和,但也不刁钻泼辣,宋仪平时与她们相处还不错。
“好的,谢谢你了。”张明道了一句,忘记了自己是她丈夫的事。说完后发觉不对劲,又赶紧补充道,“谢谢你为我们,为这个家做的一切。我以前误会你了,是我的错。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