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人数虽众,但张惟新既已技压群雄,少林、丐帮两大泰山北斗又与他揭过此事,一时之间,无人敢再上前邀斗。
一场声势浩大的审问大会,以此落得个虎头蛇尾。
张惟新心道自己虽然一时之间震住群雄,但那是道义、明面上的,在场之人并非全如玄难那般,都是光明正大之人。
似如丐帮帮主汪剑通,气量狭小,虽说已与自己揭过此事,但他若不加以约束,丐帮弟子数十万,难道就当真不跟自己为难么。
何况当时大厅之上,数百群雄,一时忍气吞声者大有人在,若是私下里一议论,三五成群,未始不会伏击自己。
因此,他一从丐帮的总堂里出来,便向街边的店老板打听,往哪一个门出去,是嵩山的方向。
打听明白路径,他不敢多作停留,随路买了些方便的干粮,刚到城门口,听得身后马蹄之声大作。
长街上,行人闪避不及,顿时骂爹喊娘,抢呼之声动天。
张惟新闪至一旁,在人丛中抬头看时,只见二三十骑迎面而来,全都穿着官服,只有一人着黑色长衫,服饰与众不同,腰插短刀,似是武林中人。
那一行二三十骑快马就要奔出城门之际,那人忽看见张惟新,双脚一夹马肚,纵马赶到众人之前,叫住那当先一人,说了几句。
那当先一人服色与众不同,想来必是领头一人,他一声吆喝,众人就在那城门狭窄之处,齐拉马辔,只听得“唿律律”的连串马声响起,那三十铁蹄竟然整齐的提起前蹄,前半身悬于空中,转了个圈。
宋朝自建国以来,因河套、河西两地皆失,国中好马紧缺,国人之中,除西军中有不少御马好手之外,寻常之时,能看见一两个,已是稀奇之事,此时这二三十骑同时出现,顿时激起一阵惊叹之声。
张惟新早在那黑衫之人看来时,早就知道不妙,此时已然混入人群之中消失,那些人只一转眼就不见了他的身影,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张惟新离开人群后,抄小径而行,幸亏信阳城池并不怎么高大,此时城中防备未严,他心中怕呆得久了,再有事变,寻了个低矮处,也难得再去看是否僻静,会不会被人发现,当即纵身飞出了城墙,虽有兵士惊呼,但那普通士兵,又怎能奈何得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了城,远远而去。
他一离信阳,便直北而行,于路途上,取了平常庄稼之人的粗衣,又仗着武功,就不进大的城镇,只于村落之间,买些干粮。
这一路之上,他当真是日夜不停地趱程赶路。
当出信阳之时,他心中满腹疑虑,大宋朝廷既已插手,又有众多的武林人士在旁窥视,料得到这一路上,不知要有多少场恶斗,哪知道离了信阳,过了蔡州、堰城、颍昌,到得登封地界,少林寺已经在望,却竟然太平无事。
这一日,他过了阳城,绕道黑山,离少室山已不过数十里地,一路上虽然赶路辛苦,但总算平平安安。
这些日来,埋头赶路,他心中一直压着一块极大的石头,直到此时,少室山已然在望,他才心中大宽。
其时已是暮秋时节,山道之上,两旁树叶金黄,凉风飒飒,令人不禁心怀大畅。
张惟新故地重游,十分畅快,奔走之间,忽见得道旁斜挑出一个旗帜,乃是个“酒”字,他走得饥渴了,心想已到了少林地界,谅武林之人再如何胆大妄为,也不敢在此胡乱生事。
绕过树林,走到近处一看时,竟然是一条好生繁华的街道,道的两旁,连着排,都约有十几个店铺,南北杂货、赌档酒楼,应有尽有。
张惟新走进一家饭店,道:“店家,拿饭来。”
店小二送上一份家常饭菜,他随便拔拉了几口,终意事在心中,便不吃了,朝店小二道:“店家,我问你一件事?”
那店小二陪着笑脸道:“客官,饭菜不合口么?要是不合口,我马上再去做来。”
张惟新道:“不是,你这条街是什么时候开的,我似乎上次来时,并未见到过?”
店小二笑道:“客官,想来你定是记错了,我这店,是我岳丈壮年之时盘下的,打他那个时候,这个店就已有十年的时间,他接了这店后一年,我媳妇儿才出生的。客官,你说说,这该多少年了。”
张惟新点了一下头,就不再说话,刚要起身离开,两个江湖中人快步走了进来,一人浓眉大眼,长相粗豪,手拿鬼头刀,一人俊眼修眉,腰间悬剑,看不出是何门派。
那带刀之人问道:“陈兄,汪帮主当真过逝了?”
张惟新听得这一句话,就走不动路了,心想:“汪帮主,哪个汪帮主?”
那带剑之人道:“令兄,这还作得假么。前日里少林寺收到丐帮的飞鸽传书,玄慈方丈当晚就亲自下了山,直奔信阳,此事已在轰动了中原武林,我怎么在敢在这件事上说嘴。”
那带刀人朝四周看了看,伸出头,靠向那带剑人,低声道:“这张惟新的武功当真就有那么高,就连丐帮汪帮主,竟也打他不过?”
两人声音虽低,但张惟新内力深厚,自然听得明明白白,“当真是汪剑通死了?我那一掌回击虽强,但他也是当世的大高手,怎么可能就此而死,难不成是他本身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带剑人道:“那英雄大会上,当着几百人的面,张惟新当面打败了他,这还有假?”
带刀人道:“如此说来,他当真是少年英才了。”
带剑人冷笑一声道:“武功再高,未必便是少年英才。”
带刀人叹了一声道:“不错。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心肠歹毒,既已与丐帮揭过恩怨,就该当大路朝天,各走一路,想不到此人竟趁汪帮主重伤之余,重新折返,不但盗了半颗龟丹,竟然还杀人灭口。”
带剑人冷冷一笑产,说道:“杀人倒是杀人,灭口却未必。”
带刀人笑道:“不错,他以为杀了人便能灭口,却不知汪帮主功力精深,仍然悬了一口气,终究等到了丐帮中人,垂死之下,仍然说了‘张惟新’这三个字。”
张惟新听到这里,不由得身形一震:“汪剑通是被人杀的?凭他的功夫,又在丐帮总堂,当世能够杀他的人,当真不多。我又没个仇家,绝不可能有人要陷害我,杀他之人,自然是为了龟丹了。可他何以最后喊出我的名字?是有人冒充我么?”
想到这里,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麻烦当中。
再听时,那带刀人正附耳低声道:“据说那小贼的一身功力,全来自于那半颗龟丹?”
带剑人朝左右看了看,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便压住话头不说。
张惟新听得脚步声响,约有七八个人正从店旁经过,测度其步伐、劲力,当是少林寺的和尚。
他运起耳力,尽力听去,只听一个中年和尚道:“寺中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这个奸贼上山,便可……”
另一人道:“师兄,不可高声。”
张惟新心疑道:“少林寺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玄字辈的高手众多,虽然玄慈、玄难已经离寺,但寺中玄字辈的高手,如玄寂、玄苦、玄悲、玄渡等,尚有四十余人,更何况,上代的高僧中,恐怕尚有不少。”
他沉吟半天,唉叹一声,心道:“这样看来,少林寺暂时是去不得了。否则,不等我见到扫地僧,少林寺的高手,早就一拥而上,把给我拿住了。现在最令人担忧的,是我的行踪,怎么就会暴露?”
他细思一阵,心道:“凭我此时的功夫,天底下又有几人能跟踪了。若当真有人,能在无知无觉间跟踪自己,那武功定然远高于我,直接出手相擒就是,又何必大费周折,告知少林寺早作准备?”
他思考一番,终究不知道原因,但情势之凶险,却更比英雄大会之时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