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童姥得张惟新给了六脉神剑,正要一睹为快,忽听他说道:“段家的人来得好快。师姐,咱们快把卷轴烧了,免得被人拿住贼赃。”
童姥道:“就算被他们找着了,凭你我二人的武功,还怕了不成。”
张惟新一怔,恍然间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可不是真的就是个十六七岁的稚气少女,而是个年近百岁的老太婆,她早已经把世事看得淡了,哪里还会像自己这般,有些少年的羞涩呀。
他说道:“师姐,理是这个理,但拿了人家东西,还这般理直气壮,未免有些不妥。”
童姥道:“东西你都偷了,还矫情做什么。”
张惟新被她一怼,无可奈何,想要把六脉神剑经给烧了吧,看着童姥那副讥讽的模样,又担心丢了面子。
如果她是个九十岁的老太婆样子,那二话不说,自然是内力一到,运力把六个卷轴震成个渣,再烧个干干净净,不过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娇颜少女鄙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他正在犹豫间,那些来人的脚步声汹涌传来,已拐过了街角,直朝客栈奔来。
他和童姥对视了片刻,衣袖一扫,黄光一闪,那些卷轴已到了床底之下,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竟然如凌空平移的一般。
童姥的手兀自抖动,手中的那幅卷轴,终究是被她牢牢的抓住了。
张惟新笑了一笑,道:“师姐既然喜欢,那就拿着吧。”心中却暗骂道:“惹祸精,活该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说完,他一甩衣摆,推开门,走了出去,沿回廊,到了大堂,走到二楼,找了个临街的桌子。
童姥左手拿着剑经卷轴,也跟着坐了下来,脸上不喜不悲,毫无颜色。
两人坐定,刚吩咐了店小二上茶,已看见二十余人,远远的朝这边疾足奔来。
张惟新看见当先几人,都是老和尚,朗声笑道:“出家人清净无为,大和尚,这朗朗乾坤的,你们发足狂奔,把这好好的繁华大街,闹得鸡飞狗跳,未免大失佛家之意。”
童姥拿起一杯茶,轻轻一啜,笑道:“师弟,‘清净无为’是咱们道家之意,这几个大和尚修为尚浅,恐怕难解其中深意。”
张惟新知童姥向来护短,虽然她言语中讽刺了几个和尚,但也跟自己抬了扛,心中不解,朝她看去时,见她手指在卷轴上敲了一敲。
他转眼一看段氏诸人,见他们互相顾盼,眼中露出喜悦之情。
张惟新此时名震寰宇,他此来大理,做下盗经一事,又未善加隐藏行踪,段氏一查,便知他何时至此,落脚之地又在哪里,也知有一个少女相伴于他。
本以为,他素性风流潇洒,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必是他的婢女,就算是他亲自传功,武功也不可能高到哪里去,说不定,反倒会成为他的拖累,助自己一方夺回剑经,人人均不以为虑。
何曾想,这少女一开口,便叫他“师弟”。
大理段氏众人本来喜悦的脸上,顿时一僵,人人脚步迟疑。
那人群中,有三人越众而出,当先一人,走上前来,仰首施礼,道:“张大侠远来大理,段正明未克相迎,实感歉仄。”
张惟新起身还礼,笑道:“原来是保定帝当面,在下有礼了,还请上楼一叙。”
张惟新内气充足,寻常发声,也自不同,那大街之上,被段氏一群人疾奔而来,正十分喧闹,却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俱都静了下来,有那曾于礼佛之时,认得段正明的,“啊呀”的一声,猛的扑倒跪地,叫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些走夫贩卒,当即凝神细看,大理国小民微,大理城又是国都,平民百姓往往得见达官贵人,人群中,或有认得大理三公的,或有认得镇南王的……
当下,大街上跪倒了一片。
段正明倒是谦和,将前面之人一一扶起,道:“各位请起,今日是我私事至此,不必参拜。”
他又吩咐段正淳及大理三公,令他们驱散众人。
大理三公乃是范骅、巴天石、华赫艮,分别为司马、司空、司徒,段正淳又令古笃诚、褚万里、傅思归、朱丹臣四大护卫相助,七人温言好语,掏出金银,补了众人损失,令众人撤出街面。
“正明,”段正明正要过来,一个老和尚扯住他衣袖,张惟新听他声音,记得是天龙寺方丈本因。
段正明回头,叫过段正淳,道:“淳弟,今日我若是有去无回,你即刻登基为帝,立誉儿为太子。”
段正淳急道:“大哥,我同你一起。”
段正明盯着他,怒道:“你想让我段氏基业毁于一旦么!”
段正淳冷汗涔涔,十分不舍,道:“皇兄,你万事小心。”
本因方丈等四个和尚走上前来,道:“正淳,你放心,今日我四人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必定保住正明。”
段正明又叫过大理三公,道:“巴兄、范兄、华兄,若是我有任何不测,你等立刻助我王弟登基,切莫让人趁虚而入。”
范骅、巴天石、华赫艮三人本已抱定死意,要与段正明同生共死,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下定决心,不敢顾念一时之情,要以大事为重,跪下身去,道:“微臣领命。”
见段正明与本因等五人要走,段正淳忽扯住他道:“皇兄,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若说是他师妹,还有几分可能,说是他师姐,恐怕只是虚张声势。”
段正明想了想,道:“天下门派,门规各不相同,或有以入门先后定辈分的,或有以武功高低为准的,也不一定以年龄区分。虽则有此可能,但如今枯荣大师圆寂,若是我等再在此处被一网打尽,高相国将无人可制,我段氏危矣。”
段正明见段正淳仍有疑虑,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淳弟,咱们不可冒此奇险,若有万一,我段家一门性命,就在你的手上了。”
段正淳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十分依恋不舍。
张惟新见他们婆婆妈妈的,连来跟自己谈判,也半天下不定决心,十分的不耐烦,道:“我听说大理段氏的儿郎,都是些奇男儿,段正明仁和慈爱,受万人景仰,段正淳风流潇洒,无论老少,皆为所迷。想不到,见面不如闻名,原来都是些畏首畏尾之徒。”
大理众人被他讽刺,尽皆怀怒,但此时内有高智升虎视眈眈,而顶梁之柱,枯荣大师刚又圆寂,外有他这个强者,又被他挟持了六脉神剑经在手,当真是英雄气短,只得吞怒,人人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