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涛一言不发地等在病房门口。
许语嘉顿了顿，她身上提不起一点力气，面无表情地拖着步子。
“佳佳。”周涛扶着她，“谢谢你们。”
身后的两个人对他点了点头。
周涛看到她又一身的血，忙去找值班护士来处理，许语嘉乖巧地坐在床边，包扎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伤口，她只是皱了皱眉头，神色不变。
“佳佳。”周涛有些担心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语嘉摇头，心里总提不上劲：“谢谢你，现在很晚了。”
明景辰好像还在她眼前，高大的他也显得小小的，似乎一阵海风就能把他吹散了。
她心里堵得慌，脑子也一片混乱，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周涛可以忽视她的言外之意，坐在许语嘉的床边。
“佳佳，我们跟他不是一路人。”
许语嘉偏头，压着心里的郁气。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那个人，也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周涛叹了口气，“可是佳佳，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素来高高在上，被这么多人追捧着，而你……而我们只是普通人，能遇见已经是殊宠的意外，之后全是不会回头的渐行渐远。”
“我们跟他的生活是两条截然不同的线，没有任何联系的平行世界，他的……”
“你别说了。”许语嘉抓着被子，“我今晚，想好好休息，拜托你。”
周涛嗯了一声，仍守在椅子上，许语嘉因为腹部的伤只能平躺着，偏头吧后脑勺对着周涛，一夜无眠。
一连半个多月天，周涛都寸步不离地守着许语嘉，这段时间除了一起来培训的老师返校之前看过她，再也没人来过。
许语嘉偶尔看看新闻，工地意外的事情因为郝松也被捅到了大众面前，负责这个项目的明天地产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有人抓着明氏集团跟明天地产的关系大作文章，明氏集团一时风头无二，在经济和八卦都占有一席之地。
许语嘉看了几篇文章就看不下去了，网上的分析头头是道，两件事被紧扣在一起，不少知情人透露出了好几场豪门灰姑娘、宝马自行车的年度大戏。
她看得生气，骂也骂不过，说理也说不过，把自己的注意力强放在电视剧上面。
世界顿时安静了不少，心态也平和了。
周涛忙上忙下办出院手续那一天，秦修羽来了。
“你来了。”许语嘉就差举着彩带欢迎了，她鞋都没穿好，小跑到秦修羽面前。
秦修羽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许语嘉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两人之间。
“我们进去说吧。”
“啊。”许语嘉攥紧了拳头，“好，进去进去。”
许语嘉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她摸了摸床褥，坐下又站了起来：“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打点水？”
“不麻烦了。”秦修羽从包里面取出一份文件，“我今天是来送这个的。”
许语嘉舔了舔嘴唇，接过文件，是一份补偿协议，她草草地浏览了一遍，补偿切身到“梁佳”的方方面面，连下一代都安排得妥当。
她抿着唇，攥着手上的文件。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我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许语嘉没说话。
“但是这个合同也有前提。”
她放下合同，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秦修羽清了清嗓子：“我们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语嘉的事情，所以请梁佳小姐保守这个秘密，现在网络上说话的人太多，相信你也看到了，几分真几分假，又有什么人能接触到这些信息，我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哦，还有么？”
“还有一点，如果梁佳小姐没什么事情，尽量不要出现在江市，如果你有移居或者定居海外的想法，我们这边一定会鼎力帮忙。”
许语嘉：“第一个条件我明白，这又是为了什么？”
秦修羽的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这也是为了保护梁小姐。”他顿了顿，“我们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优厚了，一梁小姐踏进坟墓之后的事都不用担心，梁小姐也得知道，这种生活已经是大多数人求不得的，你也不能太贪心不是。”
“你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秦修羽站起来，理了理袖口，“你那天的话虽然听着滑稽，但难免，梁小姐会借着从语嘉这知道的事情，做点什么。”
许语嘉：“你不相信？”
“你是跟小朋友相处太久了，他们指不定会陪你说会胡话。”
许语嘉捏着指关节：“那他呢。”
秦修羽忽然逼近一步，脸上全是浓浓的警告：“梁佳，你觉得这样利用已逝的人很有意思？但凡你对明辰还有点心，对语嘉还有点情谊，就不要再出现在江市。”
说完也不理会身后人的反应。
“我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许语嘉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很陌生。
指甲修剪地整整齐齐的，指尖饱满圆润，每根指头笔直，不怎么长，指节也不怎么明显，中指一侧的茧子格外突出，手背上干干净净的，发青的针眼显得有些可怖。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许语嘉已经死了。
而她，什么都不是的怪物。
周涛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又上来找她。
“佳佳，还有什么没带么？”
许语嘉把文件藏到了包里：“都收拾好了，我们……”她又看了眼这件小病房，“走吧。”
“嗯。”周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回家。”
许语嘉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周涛，平白占了他对梁佳的情谊，只能硬生生地受了，对他挤出了个微笑。
她在医院门口等着周涛，熟悉的车辆出现在视野，跟在前面出行的车后，许语嘉忽然扬起手，对着车辆用力地挥了挥。
开车的秦修羽心猛地一提，默默留意着后座的明景辰。
“怎么？”
“没什么。”
明景辰闭上了眼睛：“她怎么样？”
“恢复得挺好的，应该没什么后遗症。文件也给她看了，梁佳还挺满意，什么都没说。”
明景辰：“她没问什么？”
“没有。”秦修羽说得斩钉截铁。
许久，车后才传出来一声轻轻的嗯。
拦车杆终于在他们面前抬了起来，秦修羽加快了速度。
“你觉得她说的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医院门口小小的人早就消失在后视镜里面，秦修羽莫名地松了口气，明景辰的声音很小，他听得不太真切：“嗯，你说什么？”
明景辰揉了揉太阳穴，睁开了眼睛：“没什么，回公司。”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