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抵达东3区1号基地。
怀生在下车的时候偷偷绊了布朗迪厄尔一脚，没给他发现，但是布朗迪厄尔很自然地怀疑她，并继而开始开骂，用的是怀生听不懂的母语，博学的沈咎也听不懂他这鸟语，只依稀听到了对怀生上三辈下三辈的问候——这几天他们可没少吵。
怀生吃了第一天的亏，之后凡有争执必定护着沈咎，没再给异种扔她下车的机会。夏略特等人对后车厢的勾当不甚了解，听见布朗迪厄尔吵闹也没在意，径直进去了。
他们的典侍是个女人，特别干练，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髻，带个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和黑靴子。。怀生不晓得她为什么明明在安全的室内还要带着眼镜，悄悄地问了沈咎。
“这是让她看的更清楚的眼镜。”沈咎这么回答。
典侍全身心扑在研究上，几乎不出来晃，副典侍就全权管理外界事物。怀生又忍不住神游。她不常见到德林典侍，但是很难想象他那个小身板怎么做实验。
夏略特简单地给她做一下安排：“我弄了点锁匣，你尽快把这里的实生全都抓起来。对了，你可以让实生攻击人类吗？”
怀生摇摇头，夏略特点点头，一副没时间的样子：“等会儿让布纳带你去房间，抓实生的工作就先从……人类城市边缘开始。”
怀生神游着，在听到他那个人类城市的时候惊愕地抬起头，夏略特已经匆匆走了。
布纳是个个子娇小的男性异种，配上白脸看起来像唱戏的，没什么杀伤力，应该是智慧型的。怀生借了她的手机打字问：“你擅长什么？”
布纳看她一眼，这个异种对她的态度倒是中规中矩：“荒地伏击。”
怀生：“……？”
富饶的基地果然设施配备还挺全，有个独立的卫生间，甚至还给了她部手机，虽然怀生也不大会用。沈咎心知，哪里是富饶的原因，明明是这个基地的异种以为怀生根本不会反抗不需要防备而已。
“你会玩这个玩意儿吗？”怀生说，拍拍沈咎让他看十六。怀生现在爱上了这种交流方式。沈咎非常沉默地摇头，看着她手上那个粗劣的仿制品。
当时伪生界还是生界的时候，原界给他们宣传过电子芯片。在原界，一切都数据化，人们从小植入的电子芯片可以代替古老的探空界赖以生存的手机，电脑等等电子产品，连身份证都不需要。金钱已经成为一串国际标准单位的数字。电子芯片还直接影响人类大脑的神经中枢，作为人类的知识储备库存在。
然而这种东西与伪生界当时科技水平相隔了1200年，实在是无法仿造。后来全线封锁之后，伪生界只靠着前期留下的还能够使用的电子芯片，但是原界发明的东西自然有收回的方式，芯片全部报废，已经植入的人反倒麻烦起来。倒是那时探空界已被开发，手机电脑的使用技术被它们效仿了不少。
而对于沈咎……虽然在他决定赴伪生界的时候在探空界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探空界学习速度很快，手机不多了，更没有砖头机，他没学会用这玩意儿。
不过仅一百多年，伪生界异种势力就全都用上了手机，实在是令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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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三区这块地儿偏北，十一月份已经冷的人牙齿打颤。一下子就从秋天过渡到了料峭的寒冬，怀生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将衣服一裹再裹，戴上兜帽才好些。
她瞧瞧脚底下的积雪，小姑娘在山里长到这么大没有见过这样厚的雪，车过来也并未遇到下雪天。她忍不住隔着手套捧一捧雪，又问带着她的布纳：“我们从近处抓开始不行吗？”
布纳带她往前走，伸出一只发白的瘦胳膊摆一摆——异种跟蜡人似的中意寒冷，最怕光照——指一指前方道：“副典侍大人说，要是我们哪一天和人类割据势力对抗，可不能让乱飞的实生影响了我们的布阵。”
这样说着，高耸的城墙已经露出了轮廓。大抵是污染不大严重，这里的能见度并没有东方那么低。怀生松开手，雪簌簌地落下去。她回头看自己和布纳的两排脚印，便落后了几步，又打量四周。这地儿还保持人类城市的风貌，许多建筑物排列于四周，门户紧闭。
他们走的是一条宽阔的街道，两排矮房子色泽鲜艳，与东方建筑全是不同。
怀生是不清楚战前这里是个什么地方的，心里疑惑，东三区都不派异种来边防驻守，只是全部窝在基地里的吗？
她正这么想，前头布纳走出去好远，忽然空旷的雪地上就聚集了一批异种，像是从地下凭空钻出来的，拦着布纳的去路。接着两边房子里的窗户也开了，异种黑洞洞的枪口伸出来，在上面大喊着什么。异种之间也有语言差异，怀生听得一愣一愣，还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砰”一声枪响，雪跟着跳一跳，惊得怀生止住了步伐。
前面围着布纳的异种喊了句什么，这处的异种“呃”了一声，又把窗户关上了。
怀生这下却是没有什么好心情了，感觉隔着窗都是一个一个杀人于无形的枪口。
她仰头去看天空，蓝中带紫，到底没有雾蒙蒙的，又快步跟上去，布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下次跟快一点儿，别落在后头。”
怀生默默地点头，看自己眼前的城墙。砖瓦所建，还是古代城墙的样子，但定不是古代城墙的防御。隔几步有岗哨，那头探出一个金发碧眼的人类脑袋，很惊奇地瞅着怀生。
怀生除去一脑袋伤痕的沈咎，好久没见到同自己一样的人类了，即使瞳色发色都偏浅她也高兴，忍不住伸手挥一挥，被布纳打了一下：“你在做什么，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怀生极不高兴，瞪一眼布纳，就在雪地上坐下来，隔着裤子也感觉冰冰凉凉。布纳又道：“你在干什么，我们要完成任务。”
“我得等实生来啊。”怀生在手机上写。
布纳大惑不解，怀生愤愤看她，又补了一句；“就是天上飞的那个不明生物啊。”
这异种大概从未见过人类抓实生，欲言又止，怀生简直烦的不想理他：“你以为用网抓的吗？你走远一点，它们讨厌你们。”
小姑娘的脾气又上来了，布纳忍气吞声地走远了一点。她抬头去看岗哨那里，已经挤了几个脑袋，可惜全都是金发碧眼。他们大概本来以为怀生是东三区1号基地的新晋领导人，虽然年龄小的令人称奇。但是看到异种对她不甚恭敬又不敢随意伤害的态度，这关系他们又要揣摩一下了。
怀生却很开心这个可以见到其他人类的地方，琢磨着回去之后和沈咎商量一下逃到这里来是不是要容易的多。
她还不知道德林典侍那个坑人的计划，完全照着人类正常思路走。
一整天没有看见一个实生，布纳抓着怀生询问。怀生看一眼抓在自己手臂上那个苍白、形状似鸡爪的手，忍着一把拍掉的冲动：“你要是觉得我旷工，你去和你的典侍们汇报。”
布纳松开手，指指自己腰间的枪支，完完全全的威胁嘴脸。怀生撇过头不看他，觉得异种的讨厌如出一辙。
后头的岗哨里站了个平淡无奇的人，相较于一般西方人，他的面孔有点偏东方，细小的雀斑聚集在眼下，身形倒还是修长挺拔的。这个男人皱起眉头看怀生远去的背影，那个异种的手放在腰间似乎在摸枪。他沉思一会儿，转身走向瞭望台。他乘坐的那辆车子从城墙边缘出发，驶向这座原本是首都的城市的中央建筑，“布莱格耶市政府”几个字整齐地排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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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咎有些头疼地靠在床上，在思考怎么回答怀生出去一趟带回来的一堆问题。怀生趴在他床前玩十六，把那个玻璃匣子滚来滚去。
“这个地方呢，本来是一个王朝的京城……”北方某国的首都，应该算是一个王朝的京城吧？
“太恶心了，他们居然攻占别人的京城。”怀生插嘴，义愤填膺。沈咎有些后悔教她通过十六跟他说话了，这小姑娘聒噪个没完。
他将眼睛从十六身上移开，就不用听她说话，但这样一来自个儿也说不了话，怀生就扯他的袖子。
沈咎揉自己的脑袋：“衣服扯坏了都……也不是一整个京城，当时因弗诺政府不是和人类……”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因弗诺政府到底是什么，我之前在东八区7号基地捡到一本日记，看起来因弗诺政府是统治异种们的政权对不对？”怀生指尖在锁匣上游走，十六仿佛露出个嘴吻来，跟着怀生的手指乱晃。
沈咎抓一下被子：“啊是的，因弗诺是英语中地狱的意思，他们和人类在打仗……”
“英语是什么？”怀生擅长不懂就问。
“就是一种语言。”沈咎擦一下额头上的汗，责怪自己多嘴：“然后人类势力退守到……这个地方，他们要保卫他们的首……呃，京城。最后经过许多天的混战，整个……这个京城被分裂成了两半……”
“喔怎么可以这样，那万一有人恰好踩在分界线上呢？”怀生想象力丰富。
“怀生你给我闭嘴。”沈咎抓狂。
小姑娘委委屈屈，伸手又来揪沈咎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样子。沈咎抓抓头发：“我跟你说你再打断我……”
“不会了不会了。”
“你刚才就打断我了。”沈咎冷漠地说，将锁匣移开。十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凑到沈咎碰过的地方流连。沈咎明显不想通过十六和怀生说话的样子，怀生就吸吸鼻子，心说你还没说再打断你要怎么样呢，就用力拉他的衣服，拉的沈咎晃一晃“哎呦”一声。怀生像个炸毛的猫似的警惕起来，特别焦急的要把沈咎翻过来看伤，也没想这个受了诸多酷刑的人为什么拉一下就叫起来。
身娇体弱浑身是伤容易疼痛的病患瞧着怀生一时半会儿转移注意力，在心里暗笑，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