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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疯狂的赌徒

你见过哪个男人有这么没情趣的女朋友?五百年后的唐僧似的车停在小区门口,齐曈说声再见,下车,径自就进了大门。不想陈峰却跳下了车,在她身后摇摇摆摆的追着喊着:“那——不行,不送‘女朋友’进家门怎——么能叫男人?”

陈峰踉踉跄跄走不稳,陆彬杨只得也下车,跟在他后侧,随时准备捞住摔倒的他。

齐曈可不想大半夜的被个吵吵闹闹的酒鬼送回家门,于是站住,耐着性子和酒鬼客气推拒。无奈陈峰还在酒兴上,一根筋的脑子,认定的事撞了墙还要撞。

陆彬杨深知他的酒品,索性不劝,这回变成他好整以暇的看陈峰子和齐曈演话剧:一个或委婉或不客气的找遍各种理由拒绝,另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厚着脸皮:“不——行,我就没有送女人不进家——门的时候。”

陈峰还在不停的笑,笑容干净热情,纯真无害。

齐曈气结,求援的看陆彬杨:他的话,这峰子总得听吧。不料陆彬杨耸耸肩:“我没办法。”

“好吧,走走走。到门口你们就回,我家人都休息了。”齐曈认命的大步流星带头向家的方向走。

她走路一向快,路又熟,就算坏了几盏路灯也不影响速度。陈峰就磕磕绊绊的不好走了,渐渐的拉开距离。

齐曈转过弯走到面馆前,见自家的窗里还亮着昏黄的灯,看来妈妈没睡,还在等她。齐曈立刻心火上烧,更多的是愧疚:自己出去寻欢作乐,劳累的母亲大半夜还在等她。也不知晚上她和爸爸怎么吃的饭。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了。

后面的陈峰眼看齐曈转个弯不见了,着急的喊:“天——使,慢点,等、等我。”

就算是夏夜,这个时间也不适合在别人窗户底下大声吆喝,他这一嗓子不知被多少人听到。齐曈立刻站住等,怕他再叫。

陈峰脚步不利索的跟着齐曈转个弯,见她在等,更高兴了。陆彬杨跟在他身后,悠闲的步调,不停的四下张望,慢慢看着,细致到一棵年老的树、一扇水泥沿的窗、一堵有了裂隙斑驳的墙,还有那个被撞得少一块的电线杆……

走近了,陈峰还是天真可爱的脸没心没肺的笑。齐曈气不打一处来,一眼都不想多看他,转身就走。本应该向右走出一个弧线,绕过面馆前的油垢滩,可就在抬脚的一瞬间,鬼使神差的,好像是另外一个自己在摆布她,齐曈迈出的腿方向一转,走了直线,缓缓的落地。

借着家家户户洒出窗户外的灯光,陆彬杨看到走路匆匆忙忙的齐曈节奏一变,忽然走出缓而稳的一步,心里还在奇怪:这女孩在犹豫什么?眉头还没来得及蹙起,就听见“哎呦”一声惨叫,视野里的陈峰忽然就不见了,脚下的地面随即颤动一下,似乎被巨石砸了一般。陆彬杨一低头,就看见峰子白色的T恤在夜色里泛着幽蓝,很是醒目,已经展展的躺在地上了。

陆彬杨忙去扶,脚底居然跐溜一滑,一个趔趄,险些也摔倒,这才发现走上了一片油垢。他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带路的齐曈走得那么慢。

齐曈呢,万分抱歉着急。转身弯腰看地下正呲牙咧嘴的陈峰子:“啊呀,你怎么了?怎么摔倒了?疼不疼?天黑不好走,我说不用你送的,这可怎么办,这里乱糟糟的,真不好意思……”

陈峰摔得莫名其妙,更被问得糊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躺在地上了,不过这样躺着是他今晚醉了之后最渴望的事情,好像瞌睡给了枕头,躺在天地之间吹晚风很舒服,都不想起来了。他仰面看着星空下齐曈白静秀气的脸,笑得更灿烂了,不忘安慰佳人:“没事,不疼不疼,别担心,啊。”

陈峰笑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个孩子,齐曈心里有内疚一闪而过,肚子里却已经笑爆了,勉强用咳嗽遮掩着嗓子眼里喷出的笑丝,继续表达关心感谢之意:“一定摔疼了,前面就是我家,不劳再送了,陈峰子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

陈峰已经被陆彬杨拽得站起来了,左手使劲揉着摔疼的胯,另一只手臂在空中一划而过停顿在最高点,像足了大选获胜后对选民示意般的慷慨豪气:“好!你保重,不送了。”

齐曈巴不得的连连摇手,后退着向家走:“再见再见。”

陆彬杨眯眼看齐曈好久了,冷不丁就说出了今晚第五句话,一语双关:“你今晚上玩高兴了吧?”

齐曈装不明白,笑:“啊,还好,挺开心的。”

陆彬杨瞥眼陈峰,也笑了,歪着头看齐曈:“你把他当猴耍?”

陆彬杨的笑只是唇角微微上牵,划出一道几不可查的弧线,严格来说这充其量算“笑意”,可齐曈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轻松和调侃,而且没有责怪的意思。

齐曈觉得最先耍猴的应该是陈峰子,很谦恭的摇头:“哪里哪里,抬举抬举,猴耍人、猴耍人,在你们眼里我才是猴。再见再见。”心里话说:再也不见。

不在耽搁,齐曈大步离开,一步三级台阶的就进了矮小的水泥单元门。

陈峰一直在低头转身不停的找什么,这时忽然抬头迷蒙的问:“哪有耍猴的,我怎么看不到?”

陆彬杨扯了他向外走:“已经散了。”

齐曈进了家门,见卧室的床头灯亮着,醒着的竟是父亲,一只手抓着床沿挣扎着要侧身起床,怎么都起不来。母亲睡的沉,眉头皱着,看得出的疲累。

齐曈忙过去:“爸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父亲一半的脸笑的孩子一般,大声说:“去卫生间。”

齐曈急忙冲父亲连连比划噤声:“爸你小声点,我扶你。”

父亲在女儿面前从来都拒绝用夜壶,齐曈只得费力的拉父亲坐好,递给他拐杖,扶着站起,然后钻在爸爸偏瘫一侧的胳膊下,撑着他一步一挪的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父女俩累的都是一身大汗。齐曈给爸爸擦了汗,扶他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别把妈吵醒了,晚上跟我睡吧,让她睡个安稳觉。”

父亲上床反而精神了,自从他大脑受伤后就没有了生物钟,经常是白天坐在轮椅里打瞌睡、叫都叫不醒,半夜里坐卧不安的闹着要出去散步。

今晚,躺在床上看着女儿睡的沉静的脸,父亲眼里满是溺爱的光芒,就想和她说说话:“曈曈,最近不见项临来家了,吵架了?”

齐曈倦意渐浓,睡梦中“嗯”了一声。

齐爸爸瞪着眼睛看天花板,自说自话:“项临太精明,你对他又太好,唉……”

齐曈被这一声叹息叹得睡意渐消,清醒了,是那种困倦到极致忘了怎么睡觉的清醒,就像极速汽车停不下来似的。齐曈问:“爸,你不喜欢项临?”

父亲径自顺着他的思路在说:“项临要是经商比在医院强,你要是不卖厂子让他接我的班就好了……”

齐曈决定努力睡觉,闭上眼:“他已经结婚了,干什么也与我无关。爸,你晚上想要喝水就推我……”

夜晚的静谧终于来临。整夜,齐曈都在父亲的鼾声中半梦半醒的做着梦。梦里陈峰子欠她一千块钱,她去要,峰子嬉皮笑脸的把她推倒在热油地上,又把一个空调扔在她身上;项临忽然开着车加速向她冲来,一片灯光刺眼。齐曈吓坏了,猛的惊醒,坐了起来,天光已经大亮了,她出了一身冷汗。

身边的父亲,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尿了床,一只手锤枕头,躺在床上委屈无助的哭着,眼泪纵横:“我是个废人啊……”

齐曈看的心酸,忙起身给爸爸换衣服,低头收拾换洗床单,遮掩眼角掉出的泪。

陆彬杨和陈峰也没休息好。

陈峰摔的那一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坐在车里直喊胯疼、手腕疼、骨头疼。陆彬杨于是把车开去了医院。

拉扯着又高又壮、外带不听话半清醒的醉汉陈峰子看医生、拍片,最后结果是软组织损伤,说白了——淤青,医生开了十多块钱的正红花油了事。一路下来,陆彬杨累的够呛,进了病房,没好气的就把他扔在病床上,锁了门去老干部病区看奶奶。

整洁宽敞的病房里堆满了探视的人送的花束花篮,落地窗开着,吹进凉爽的清风,满室淡淡花香。奶奶没睡,刚打完止疼针,心情挺好,见他来高兴的什么似的,似乎就在等他,不停的往他手里递着各种水果,陆彬杨坐在床畔,只是接了拿在手里。

“奶奶,我今天送一个朋友,她家住咱们以前的那个小区。”

陆奶奶来了兴致,满面风霜的脸上有温暖的回忆,也有唏嘘感慨:“搬出来都十几年了,有几次路过看了几眼,破落了。”

陆彬杨点头:“看着是寒酸。我那时候踹倒的那棵树还在,咱们家现在被改成面馆了。”

陆奶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无法把曾经高朋满座、温馨的家置换成小饭馆的招牌:“面馆?什么样的?唉,时过境迁,那时候我还总说将来要把孙媳妇娶进那房子呢。”

陆彬杨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觉得不妥:“只怕新娘子没进门就摔断高跟鞋进医院了,峰子在门前还摔了一跤。”

奶奶立刻担心:“峰子?摔坏了?”

陆彬杨想起了齐曈满肚子坏水和那张貌似无辜文静的脸,呵呵的就笑了:“他肉厚,没事,我把他扔在急诊科醒酒去了。”

“没事就好,你们出去喝酒了?”

“玩了一会儿,今天谁来看你了?”

“你爸你妈、你妹妹和妹夫,对了,林安雅也来了,说是来看我,其实是来找你的,这我看得出。”奶奶笑着看孙子,满是得意和算计。

陆彬杨抛着手中的山竹玩,也笑了:“是啊,什么都瞒不住你!八十多岁了还这么精明,漂亮老太太,下辈子给我当女朋友吧?”

奶奶嗔怪的瞪眼孙子:“去!没正形!”

祖孙俩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陆彬杨把奶奶哄得开开心心的,到休息时间,离开病房回去看陈峰。

走在夜间空荡荡的医院里,处处灯光黯淡。偶尔会遇到夜班的医生护士穿梭忙碌的身影,他们之间的话语都很细弱,带着困倦。白大褂在冷清的光线下既温暖庄严,又鬼气森森的。

住在这儿的人绝对没一个开心高兴的,每张床上都不知飞离过多少灵魂。

想到这儿,陆彬杨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噤,仿佛什么都没有的光影下飞着看不到的东西,连自己脚步声的回音都冷飕飕的。陆彬杨越走越快。

回到病房,陈峰还在睡,他这才踏实了些。忽然想起昨晚上夜班的齐曈,细弱单薄的站在大厅里,却一派从容安静,当时好像还有酒鬼在闹事,也难为她一个女孩子了。

对比起来,他一个大男人反倒被自己吓到,不禁好笑。

床上的陈峰嘴里含糊的嘟囔着,翻个身又睡了,一手还在不停的揉着屁股,酒气熏了满屋。

陆彬杨看着他好笑:峰子,你这个“借来”的女朋友不简单,你恐怕对付不了。

齐曈与陈峰合作的空调泡汤了,谁知道他最后会喝醉,根本没机会提醒他打赌分赃的事。事过之后,哪里好意思去要?何况她也找不到那峰子。不禁大叹失算,应该先要出场费再登台的嘛,可惜了。

尽管扼腕叹息,齐曈还是要安慰自己:大家都是开玩笑闹着玩的,不要太把钱当回事,你也跟着去白吃白喝的消费了。

可是,没几天,和她擦肩而过的一千块的影子就又在眼前不停的晃,因为,缺钱了——父亲气管炎住院,要交押金。

家里所有的钱扔进医院还不够用,好在齐曈是医院职工,医生、护士都认识,不存在押金不足就断药、停治疗的尴尬。空调,那更是泡影了。

谁知老妈忽然就中暑了,住院的爸爸要照顾,家里的妈妈要管,还要上班。齐曈实在不想请假:请一天假,要扣近百块的奖金,父亲出院时她去哪找钱跟医院结算?

思来想去,爹妈要紧,齐曈还是决定请假,她先去找瑾儿。

瑾儿是老干部病区的护士长,和齐曈同一年来医院,岗前培训时两人坐在一起。

瑾儿当年是主动凑在齐曈身边的,当然不是被齐曈吸引,而是她的手袋;瑾儿跟她套近乎的第一句话也不是“你好”,而是不客气的拿过齐曈的手袋,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看着摸着感觉着,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低声问她:“喂,你这个LV手袋是不是真的?是杂志上那个限量版的?”

前排一位帅气的男医生被吵到,回头想让她们安静,可看到是两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时,出口的责怪变成了善意、略带尴尬的笑。齐曈和瑾儿两人不好意思的互相做个鬼脸,从此成了打不散的兄弟。

前排的男医生也和她们变成好友,他的姓氏比较少见,齐曈觉得很好听:姓项,叫项临。

瑾儿刚跟着主任查房完毕回到护士站,见齐曈闷闷的坐在长椅上等她,过去扯扯她的耳垂:“你可少见,哪阵西北风把你吹来的?”说完坐下来挨个翻病例。

齐曈见她一时半会儿忙不完,起身慢悠悠的往出走:“我没事,过来转转,你忙吧。”

“唉,别走别走,我找你有事,等等我。”瑾儿忙喊,撂下手边的工作,拖着齐曈的胳膊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接了杯水递给她:“脸色这么差,最近还是睡眠不好?”

齐曈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下回给我备茶,你真的不忙?”

“这不是你来了么,再忙也得先忙你的事。是这样,我老公一个同事,和你岁数相当,可惜家境一般,买房子够呛,结婚后得和他父母一起住。优点呢是人聪明,踏实、勤快,机遇好的话,前途应该也行,就是当下会困难些。我觉得你可以见见,怎么样,找个机会一起吃顿饭?”

齐曈有些失望:“你的事就是这事啊,算了。”

瑾儿妩媚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为什么?”

“我最近忙,就算见了面也没时间继续接触,你给我存着,过两个月再张罗。”

瑾儿语音高了两个八度,一连串不满的质问就丢向了齐曈:“过两个月?人家等你啊?你不是也说现在结婚是你的头等大事,你忙什么?啊?”

“我也想去,可是没办法,马上要职称考试了,书还没看。考试过不了就进不了职称,进不了职称就涨不了工资,工资加津贴一个月能涨近一千,一年就是一万。”

瑾儿瞪着精打细算的齐曈不说话了,她知道钱对于齐曈的份量。

齐曈叹气:“可惜我现在连摸书的时间都没有,我家那两座老泰山,齐刷刷给我病倒了。护士长,我怎么就不是那个猴哥呢,掉一把头发变成千万个我,或者学会点石成金也行。”

齐曈说的轻松,额头却疲惫的撑在手腕上,眼睛困得就要闭上了。她也只有在瑾儿面前才如此无所顾忌的放松。

“病了?什么病?要紧不?”瑾儿担心的问。

“小病,没事,就是凑在一起真吃不消,两个病人我照顾不过来。”

瑾儿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关心的话毫无用处,良久,叹口气:“叔叔阿姨病了应该告诉我,别的帮不了,医院里找找关系、帮你陪陪床总是能做的。你这个人,就是爱一个人死撑,累死活该。说,找我到底什么事?”

“真没事,找你吐吐苦水,当回彻底的祥林嫂。”

“一听就是假话。”瑾儿白她一眼,想了想,说:“让我家保姆去你家帮几天忙吧。”

“那怎么行,耽误你家的生活多不好,没人给你儿子做饭了。”

“儿子送他奶奶家,最多一个月的事。”

齐曈笑笑,不再客气推辞。其实,她今天来是想向瑾儿借钱的,可是等人的时间里,她改变主意了:借这么好朋友的钱,总会有不急着还的松懈想法,难保最后会出现一拖再拖的局面,伤了感情和信誉。还是向医院财务借钱吧,以后每个月扣工资顶债,这样省心省事不欠人情。

“你家保姆的工资我按天结算给她。”齐曈说着,站起来就要走了。

瑾儿起身相送:“你非要给钱也行,随你。对了,叔叔住哪个病区,我下班时过去看看。”

“还能住哪儿,呼吸科呗。你怎么不在那个科当护士长,给我减免点儿费用多好。”齐曈佯作抱怨的样子。

瑾儿一晒:“他们科的主任那个老色鬼,整天对小护士毛手毛脚的,谁见了他都躲,打死我也不去,你也离他远点儿。”

齐曈笑嘻嘻一付调戏的流气样,捏捏瑾儿的漂亮脸蛋儿:“谁让你越长越水灵,跟你五六岁的儿子像姐弟?”

瑾儿忙不迭的往一边儿躲:“去去去去去,一手细菌,别碰我脸。”

齐曈越发来劲了:“我手上没细菌,全是药,美容的,你试试。”

两人在办公室门口低声笑语的嬉闹着,齐曈忽然就哑了,手也规规矩矩的放了下来。瑾儿纳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项临和九病房陆老太的孙子从病房深处走了过来。

项临从容的对两位美女点头微笑示意。让瑾儿诧异的是,陆老太那位傲慢的孙子陆彬杨居然也认识齐曈,对她这个护士长只是点点头,却对齐曈打声招呼:“不忙?”

显然项临也吃了一惊,停了脚步:“你们认识?”

齐曈含糊的一声:“嗯。”

她没想到陆彬杨还记得自己,虽然笑得矜持大方,可眼神却是慌张的,这丝失措没有逃过项临和瑾儿的眼睛。

陆彬杨看着她就笑了:“认识,一起喝过酒。”

瑾儿不想让项临和齐曈多接触,打断话题:“项大夫来查房?病人情况不错吧。”

项临点点头:“比预想的好。”

“那,再见?”瑾儿主动和项临告别,有些无礼。

项临不以为意,不经意的看眼齐曈才说声“再见”,走了。

陆彬杨送项临出病区去电梯口,一个依旧是一身黑衣,另一个穿着合体整洁的白大褂,不同的风格,却同样的赏心悦目。

瑾儿更欣赏陆彬杨,虽然没有项临的斯文儒雅亲和,过于冷傲,可是挺拔坦荡磊落。没办法,她就是不喜欢项临。

再看齐曈,垂着眼懒懒的靠在门框上,脸色本就不好,越发显得死气沉沉的,忍不住就想骂她,顾及到她的情绪,瑾儿语气放得柔缓,可还是少不了刻薄:“有些人就是会演戏,你看项大夫,结了婚行情更看好了,还是万人迷。他的本色,你应该是看的最清楚的吧。”

齐曈任命的叹气:“那俩人怎么在一起?”

“陆老太是肿瘤外科项临的病人,转到我们科还是每天来看;陆彬杨是病人的孙子,偶尔过来,今天正好遇在一起了。”

项临素来是很敬业的。齐曈不再多说,无精打采的向病区深处的楼梯间走,避开了电梯口那两人。

送项临走后,陆彬杨回病房。一路走过长长的走廊,空空的没有人,护士长在护办室忙着布置工作,不见了单薄懒散的齐曈,想来是躲了他走了楼梯。回想方才项大夫对齐曈的评价,不禁笑了。

“彬杨,你和齐曈怎么认识的?”

“陈峰的朋友,见过一面。”

“哦。”

“她人怎么样?”

项临想了想:“挺有个性的,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最近,齐曈又领教了一句话: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中暑的母亲一连十多天病情没有起色,却是越来越重,几天时间瘦了五六斤。齐曈心里颤巍巍的,胡乱猜疑:症状像甲亢又像糖尿病,难道也病了?

齐曈骗妈妈说给她做常规体检,上白班的这天,一大早溜了出来领着妈妈在拥挤的医院里转。所有检查做完,把妈妈送上出租车,齐曈轻松的笑着:“你回去吃饭睡觉,检查结果出来我给你打电话。放心,一切正常。”

母亲故作轻松的笑:“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事,能有什么事儿?你也放心,快回去上班,出来一上午,领导该说你了。”

齐曈点点头,转身就跑,风把白衣吹得贴着身,越发显得人瘦成竹竿一般,似乎风再大些,人就飘走了。

等齐曈白色的身影逆向消失在不断涌出的人群中,齐妈妈对出租车司机说声抱歉,下了车,走着去医院门外几百米远的站台挤公交。

药房里忙成一锅粥,齐曈理亏,拿了一摞处方就去取药。忙乎完已经下班了,她匆匆的往病房赶。

上午清凉,爸爸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无趣,睡了个饱满痛快,中午精神奕奕的想和女儿说话聊天。

齐曈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一边看职称考试书。可哪里看得进去,认了一中午的铅字而已。大脑就像狂风吹过黄土高坡,卷起无数扬沙,再抹平所有印记,一片混沌。

下午去化验室取妈妈的化验单。拿单子这一刻,她看到到自己的手在抖、抑制不住的抖,心惊肉跳的,好像等着宣判。她深呼吸几下,才有勇气看下去:

甲状腺,一切正常,齐曈松了半口气。

血糖偏高……

齐曈剩下的那半口气跌到谷底,再没呼出来。

咨询完糖尿病的专科医生,齐曈悠悠荡荡的不知该去哪儿。迎面遇到的都是病人:被人搀扶的、坐着轮椅的、躺在病床上被推着的,有的难受、有的呻吟。

齐曈看每个病人时都能看到他们身后一个个勉力支撑的家庭,被病魔折磨,被钱财戏弄。她心里越发难受,只想找个角落逃开这一切。最后,她来到了图书馆楼后的树林里。

这里很幽静,茂盛宽大的桑树叶支起阴凉,阻挡住铺天盖地的艳阳;绿草丛中稀疏的长着蔓荆子、蒲公英,点缀着几朵喇叭花。当年是项临发现的这个角落。两年多来,一直都是她的禁地,他们曾在这里聊天、牵手、拥吻、然后争执、分手。

旧地重游,齐曈没心思感慨曾经的风花雪月和覆水难收,心里塞得满满的是那张化验单,还有医生的告诫:

“要让病人彻底休息静养,患者的心情和情绪也很重要,让她保持开朗、舒畅,足够的睡眠……”

齐曈自问:静养、不操劳、心情开朗,哪一条她能满足可怜憔悴的母亲?

齐曈坐在草丛里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呼吸里是夏日的青草香气,与从前美好时光里的味道一样。

多希望一睁眼,有纯洁的天使笑眼看她:齐曈,你做恶梦了,你爸爸没有出车祸、你家的工厂也没有破产、你有爱你的父母、有爱你的项临,你的生活依旧幸福的让所有人羡慕。

“玲玲——”

手机的铃声忽然打碎了她的美梦,齐曈一个激灵醒来,看来电,吓一跳:精神文明办公室的电话。又有人投诉她?慌忙接起,电话那头李主任居高临下,语气不善,让她马上过去。

齐曈一路小跑冲上行政楼,还没到精神文明办门口,就听见里面笑语欢声的,不像是有人投诉的气氛。她稳稳气息,敲门。办公室里一声“请进”,齐曈推门而入。

里面两个人,办公桌后的李主任笑逐颜开,在和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客人热络的聊着,见到齐曈,居然起身相迎:“来来来,齐曈,陈峰找你好半天了,你去哪儿了?”

沙发上的陈峰一脸嬉皮,仰脸眯眼打量着齐曈,笑的甚是得意,尤其是那两个酒窝。

齐曈有些懵,谨慎的站在门口没向里走,看看陈峰,又看看李主任:“主任,是不是有人投诉我?”

“啊,是我投诉你。”陈峰当仁不让的承认,站了起来。第一次大白天里面对面的站着,齐曈发现这个峰子居然很高,足有一米八。

陈峰一副领导训斥人的架派:“你这班是怎么上的,找你好几次了,都不在,好容易今天上午说你上白班,我在你们药房门口傻站了半天没见你人,下午又是这样。你们单位脱岗没人管呐?不扣奖金呐?还是你后台足够硬啊?”

其实,最让陈峰憋屈的是在药房被碰的一鼻子灰,那帮小丫头,怎么问都不告诉他齐曈的手机号,嘴像刀片一样,说什么:“手机号?你见到齐曈自己问她,我可不能告诉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呐?”

陈峰问过查号台,齐曈的名下就没有手机号。郁闷的陈峰子于是想起个馊主意:找认识的李主任揪她出来。

被嚣张的陈峰子当着医德医风考评领导的面这么一通训,齐曈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是她脱岗无理,怕被追究,齐曈忍了,低头不说话,神色平静,却也不善。

李主任笑呵呵的:“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找人找到这份儿上也算用心,齐曈倒班不规律,别说你,我找她都难。”

陈峰笑嘻嘻的又和李主任说笑,最后一句:“李主任您忙,我找齐曈有事,改天再见。”

李主任送陈峰出门,顺便也把不想和陈峰一起离开的齐曈“赶出”办公室,她脱岗的事则是完全忽略。

出了门,齐曈就当不认识陈峰,径自快步下楼。她穿着软底工作鞋,速度快;陈峰体格高大,显然追不上她,急了,喊:“齐曈,你站住!喂!你再不站住我就喊人了!”

齐曈脚步不停,冷笑一下,楼梯上绕两下就把他甩得两下就看不见了,直奔门诊楼药房,进门后赶紧忙乎耽误的工作。一边在心里安排着下班后的事情:晚饭她和爸爸怎么吃、吃什么;傍晚应该回家看看妈妈,把降糖药拿回家,用法用量交代清楚;晚上再回医院陪爸爸,拿些他的换洗衣服;瑾儿家的保姆明天就能来帮忙,可现在情况有变,是不是应该雇个长期小时工……

七分钟不到,陈峰子就找上门了。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他消闲的趴在取药窗口,向里喊话:“齐曈,快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陈峰子的声音震动了整个门诊厅,情形更像吵架,要知道,在医院里和穿白大褂的人吵架是件多么引人注目的事,顿时,大厅里的病人、别的科室的同事,都看热闹般的瞧了过来,连保卫科的人都观察着、随时准备上来维持秩序。

齐曈忍了一天的火就被点着了:没招你没惹你的,折腾着人还没完了?

她出了药房,站在陈峰子面前,阴着脸:“跟我走,找地方说话。”

这回齐曈次现身如此之快,陈峰发现了:她怕被投诉、怕在单位里影响不好。便掐住她的死穴不放,坚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私事:“我不走,我就在这儿说。”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还在用各种猜测的目光看着他们,齐曈受不了这阵仗,只想速战速决:“什么事,直说。”

陈峰大赞:“爽快!好!你赔我医药费,那天你把我摔倒了,挂急诊、拍片、开药,一百多呢,还我钱,还有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齐曈哭笑不得:“我没时间陪你玩,你找错人了。”

“我没找你玩,我找你索赔。”陈峰认认真真的说着无赖话。

“我碰都没碰你,用哪只手摔你了?你自己不小心,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怎么没摔啊?”

“我喝醉了,不然也不会被你当猴耍,你陪我钱。”

齐曈真想提他打赌欠她一千块钱的事,可是敌人无耻她不能无耻,强忍了火气,已经在咬着牙说话了:“少爷,我今天很忙,请你改日再来,好不好?”

“不行,逮住你不容易,你给我钱,我就走。”

齐曈心情本就糟糕至极,此时耐性磨光:“钱我没有,有我也不给你,你要乐呵找别人去,再缠着我小心我找保安。”

陈峰原是来找乐的,想和白衣天使打情骂俏暧昧的调调情、聊会儿天就走,没想到从找人开始就不顺,齐曈还这么硬,把他当无赖,着实气恼,也拗起来了,坚决不放过她:“你也小心我告你上法庭。”

齐曈知道,和他这样揪扯下去说不清,还随了他的兴儿,便狠狠的瞪着他不说话。

陈峰也觉得无趣了,脑筋一转,笑了:“这样,咱俩打个赌,只要你赢,这事一风吹,你要是输了,就陪我钱。”

“赌什么?”齐曈问。

“喝酒!”

“不玩,赢不了。”

“打网球?”

“打不过。”

陈峰被齐曈的直率逗乐了,出了个更难的:“赛车?”

齐曈想了想,头一昂,很干脆:“行,别说什么医药费,就赌一千块,过现钱,然后咱们见面不相识。”

陈峰子压根儿瞧不起齐曈,头一甩:“成,还是赌一千。等我叫几个人来当证人。”

结果一圈电话打下来,陈峰一个证人也没叫来,生气的摔上电话:“狐朋狗友,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然后和齐曈商量:“叫几个你们医院的小护士当裁判成不?”

齐曈面无表情:“不行。”

“为什么?”

“你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人。”

陈峰被骂,反而笑了,用手机指指齐曈:“你真幽默。”然后给最后的希望打电话:

“彬杨,在医院不?……太好了,来来来,给我当裁判,顺便借下你的车……不来?那我怎么办?我现在只能找到你,帮帮忙嘛……不是瞎玩瞎闹,和齐曈——就是那个摔我一跤的天使飙车……好!够意思!我们在医院门口等你——记住,开上你的车。”

怎么叫来的是陆彬杨,齐曈看着陈峰直犯嘀咕。想起两天前在瑾儿办公室门口他和项临在一起的情形,还有相识那晚他冷森的气势,不禁有些怯场,后悔和陈峰子纠缠不清了。

陈峰得意的合上手机,歪着头打量齐曈:“天使,你穿这衣服出去呢还是换身便装?”

“在门口等我五分钟。”齐曈转身就回更衣室,把陈峰晾在门外。那扇门上贴着大红字:药房重地,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陈峰歪着头歪着嘴歪着眼看着那一行红颜色很郁闷: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妞儿,你凭什么这么拽?

五分钟齐曈安排了很多事:请假早退;打电话订餐,让送到父亲病房;请病房的夜班护士帮忙多关照一会儿父亲;把妈妈的药准备好,装在随身的包里;给爸妈分别打电话,说有事,晚些过去;然后,更衣出门。

门口停着陈峰的保时捷和一辆黑色轿车,站着白嫩嫩的陈峰和依旧是一身黑衣的陆彬杨。齐曈想了想这回可能到手的一千块钱,大步走过去。

陈峰卡着腕表数时间:“准时!太准时了!”

陆彬杨歪靠着黑色轿车,想从齐曈身上找到飙车女的气质。可惜,除了骨感的身材和冷冰的表情有些硬度外,苍白的脸色、最多一尺九的腰围、九十来斤的体重,平淡无奇的休闲装,陆彬杨遗憾的摇摇头。

齐曈很反感陆彬杨不礼貌的注视,开门见山问陈峰:“怎么比?”

陈峰大大拉开两辆车的车门:“两辆车,你挑,先开到目的地,顺便熟悉一下车,公平吧?”

齐曈看了看,冲着陆彬杨靠着的黑色轿车一扬下巴:“那辆。”

陈峰不说话,陆彬杨笑了,起身往黑车副驾驶方向走,有些幸灾乐祸:峰子眼馋他的车好久了,等齐曈的时间里就摩拳擦掌的问他这辆车的性能,好像笃定齐曈会选那辆保时捷似的。

陈峰子无限留恋的看着那辆黑车,对齐曈也加了三分小心:他那辆保时捷是越野车型,底盘高,看着都运动,比陆彬杨中规中矩的轿车高出一大截,样子也威风,按理说齐曈应该选这辆,他还担心女人开车、伤了他的爱车。不想齐曈居然懂点儿:陆彬杨的车虽是轿车型,却是六个档位,排量也比他的大,真要比到动力性,他那保时捷自矮三分。

“去哪儿?”齐曈问。

“你跟着我开。”

“行。”齐曈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身边的陆彬杨把车钥匙丢给她,提醒一句:“这车离合不高。”

齐曈接过钥匙,看看车况,调整下后视镜和左右反光镜,看着前方,插钥匙、启动、落手刹、挂档,一连串动作女孩子做起来利落漂亮,一气呵成,十足玩车老手的派头。

陆彬杨一怔:这个单薄细弱的女孩儿瞬间换了个人,举手投足间煞气陡升。

此时陆彬杨的注视比方才的更加放肆,齐曈也更加厌烦,一脚油门踩下,车猛地向前一冲,把没防备的陆彬杨闪的额头险些磕在车前面的仪表台上。

陆彬杨知道她是故意的,从后视镜里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涟漪,也不点破,大度的坐好,拽过安全带系牢。

车感就像敲惯键盘的手重新拿起笔,又是十足的好车,顺畅自如的驾驭感很快回归,齐曈越开越稳,不紧不慢的跟着陈峰。

陆彬杨太了解陈峰子粗糙耍酷的车技,唇边勾起怜悯的笑:峰子,你又输了。

目的地是广袤的戈壁边缘,即便是夏初也寸草不生,放眼望去青石黄沙接天连野,很是萧瑟。

天色本就向晚,不知何时又聚起了彤云,昏黄的天空中阴云翻滚,风卷起沙尘,夹着细小的石粒,颇有行云布雨之势。

荒凉的旷野荒漠,三个人、两辆车,孤零零的站在天地之间,渺小的可怜。

陈峰经常陪美女来这里练车是:一段准备加宽改造暂停使用的国道,路面早已成了凹凸的搓板,不远不近凌乱的堆着沙石料和禁止通行的路障路标。近期不知什么原因工程暂停,没人没车,最理想的飙车路。

陈峰给裁判和对手介绍路况:“从这儿出发,一路向东,有几个大石料堆,注意连续转弯;顺路左转是弯道,小心路的右侧是一片海子,冲进去直接淹死;继续开就是被挖断的路面了,打个折返原路开回到起点,先回来的算赢。这个路线怎么样,没欺负你吧?”

齐曈掂量一下,点头:“可以。”

陆彬杨看看东边压来的黑云,提醒两人:“像是有阵雨,你们俩适可而止,早点回市里。”

齐曈观察好路面,向车走去。

陈峰不满的看着她的背影:“这妞儿也太傲了,我就想挫挫她的傲气。你坐哪辆车?”

陆彬杨跟齐曈走:“看好我的车,别被你‘女朋友’毁了。”

陈峰走向自己的车:“你见过哪个男人有这么没情趣的女朋友?五百年后的唐僧似的,一句长话都没有。”

陆彬杨想起项临的话:“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陈峰紧张的偏头看着齐曈车里陆彬杨半抬高的手,只等他手一挥,就冲出去。圆团团的娃娃脸认真起来,瞪着眼、皱着眉、卯足劲儿的咬着牙,有些稚嫩的憨态。齐曈忽然就想起了瑾儿五岁淘气的儿子,生了做作弄他的心思,眉一挑,脚下一串小动作,车子轰鸣声起,像是咳嗽一样向前俯冲一下又戛然收住。

陈峰果然上当,生怕落后,“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陆彬杨系着安全带,这回没被齐曈闪着,他手还举着,侧身看着齐曈,一脸的不认同。

齐曈心虚避开陆彬杨,看到前方正在倒车的保时捷车屁股,忍着笑,诚恳的说:“我太紧张了,动作有些变形,刚才差点儿冲出去。”

发现上当的陈峰恨恨的倒车回原位,隔着陆彬杨向齐曈晃晃威胁的拳头。

不料陆彬杨一直抬高的手却忽然利落的落下。

齐曈根本无视陈峰的耀武扬威,油门一踩到底,手脚并用:换挡、加速,换挡、加速……也就几十米的距离,车子已经上了六档,风驰电掣的颠簸在搓板路面上,车尾扬起滚滚沙尘,看在陈峰眼里全是嚣张。

陈峰气的就要炸了,他发誓刚才飞逝而去的陆彬杨嘴角确实有丝坏笑,忙手忙脚乱狠命的追:“这也算?!合着两个人一起耍我!等着!”

陈峰失了先机,可他对场地熟悉,在连续转弯处渐渐逼近了齐曈,寻找机会超越。

齐曈不敢轻敌,一边观察着复杂的路况,一边从镜子里盯紧着后面的陈峰,手里的方向盘大幅度的左右打着,控制着车速和方向,封堵陈峰的路线。

疾速的车在大坑、石料堆、路标牌之间穿梭避让,陆彬杨即便系着安全带、抓着门上的把手,还是被不停的抛起跌落,左摇右摆颠来荡去。同样颠簸的齐曈全然不理会这些,两只手游刃有余的满把打着方向,目光很是凶悍。

陆彬杨只觉得这一刻眼前的女人气势强大逼人,活脱脱红了眼的疯狂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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