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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钟樾没有说话,只目光定定地看着郁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和郁琬见过,甚至是认识。“那个,我有些饿了,有吃的么?”郁琬捂着肚子讪笑了一声问道,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正巧大娘这时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看到郁琬正依靠在床边与钟樾说话,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丫头,你醒了呀,真是太好了!你昏迷的这几天,可担心死我们了!”大娘小跑着过去,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抓着郁琬的手腕双眼通红“你救了大虎的事儿,我都从他们两个的口中听说了,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也报答不了,丫头,曹大娘给你跪下了。”

说着,大娘就要跪下,郁琬惊呼一声要去扶她,只是昏迷不醒地躺了几天,浑身的肌肉惫懒着哪里有什么力气呢?不说是去拉大娘,她自己也差点儿摔下床去,幸亏一旁的钟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多谢。”郁琬焦急向钟樾道谢又看向曹大娘。“大娘您别这样,在我的心里大虎和二虎就像我的弟弟一样,您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做!”

大娘没被拉住,坚持跪在地上给郁琬磕了个头,她早些年丧夫,大虎和二虎就是他的命根子,无论哪个出了事都是要了她的命!阿弥陀佛,她没想到,自己当初不过是做了一件举手之劳的善事,竟然救了她的两个孩子。

“是我该谢谢您。”郁琬的心头有些发酸,其实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坚强,最开始表现出来的的随遇而安只不过是为了掩饰那个时候她心里的忐忑与不安。没有人知道,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多么的害怕和迷茫。在这里,她最先感受到的,是黑暗和浓浓的恶意。她没有办法反抗,只好想办法逃离,在到这个小村子时她并没有报很大的信心,觉得这里的人会那么容易的收留自己。

郁琬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她低垂着眉眼遮住眼里的情绪。钟樾站在一旁,颜色浅淡的一双眸子中划过一丝银光,他突然觉得心口一滞带来一阵刺痛。他看到在这整个房间中都充斥着一阵阵灰色夹杂着黑色的气,那是哀伤和害怕。她在害怕什么?又在为什么伤心呢?

郁琬的肚子传来一阵细小的咕噜声,大娘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把放在桌子上的清粥端了过来,“钟先生说,你大概会在今日醒过来,就让我熬些粥先备着,你要醒了能及时吃。”清粥被端到郁琬的面前,她才发现,原来粥里还有一些煮烂的鸡肉并一些菜末,一靠近粥里的清香甜糯便迫不及待的钻进了郁琬的鼻尖。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钟樾,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细心。“谢谢。”她看着钟樾道了一声谢就接过曹大娘手里的粥看上去有些急切地吃了起来,但她好歹还估计着有外人在,吃饭时形象还是不错的。

又是几天过去,郁琬前几天受伤的丹田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她那段时日好不容易一点一滴攒下的灵气全都消耗一空,现在她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郁琬这会儿正坐在阳光正好的河边盯着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时不时地丢一两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一阵金色的水花。

”钟樾,我们该走了,周师兄他们传信来说已经先行一步回了学宫了,我们也要抓紧回去向老师复命了。”南宫朔月在曹大娘家久找钟樾不着,只好到外面来找。远远地就看见像是雕塑一样站在半人高的石头后面的钟樾和坐在不远处扔石头的郁琬。南宫朔月走过去拍了拍钟樾的肩。“我们该走了。”钟樾这两天丝毫没有提起要回学宫的事,他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学宫中发布的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如今他们还没有毕业么,是不能长时间离开学宫的,不然就是违反学宫的规矩,是要受处罚的,谁都不能例外。

“我知道。”钟樾当然是知道的,他看着河边那道有些消瘦的青色身影,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再等等。”说完后,他自己不禁怔愣了一下,再等等?等什么?“等什么?不能再等了!”南宫朔月控制不住的吼了出来。他一想到自己如果耽误了回去的时辰,就要被迫面对裘丈长老的夺命连环叨,他的心头就是一阵烦躁。

“你们怎么在这儿?”郁琬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下意识地一回头就看见面无表情的钟樾和跳着脚的南宫朔月,他们好像是在争吵什么?郁琬不能确定。

“看见天气不错,想着随便出来走走。”钟樾随口答了一句,态度自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郁琬也没有多想,只是试探着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知道沂临学宫么?”当初,她之所以从赵家跑出来,就是因为赵玉琬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个地方,据说,那个地方是修真界一个很特殊的存在,那里没有国家门派之分,只要你有天赋便可以进入其中学习。郁琬想,那样一个屹立了成百上千年的颇负盛名的地方,去了那,或许可以找到治愈灵根的办法。她如今虽说可以修炼,但灵根受损,聚集灵气的速度不足别人的十分之一,与她来说何止是事倍功半。

“当然是知道的。”南宫朔月听到郁琬提起自己现所在学习的沂临学宫,也不急着催促钟樾,他啪的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一脸的自豪。“我们便是沂临学宫的弟子,此番出来是为了完成师门委派的任务,如今任务完成,不日也要回去了。郁琬姑娘问学宫之事,也是想要进入学宫学习么?”他问的随意,郁琬答的也随意“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对沂临学宫的了解不多,所以想要问问你们,和你们取取经。”

“哦,是这样啊。”南宫朔月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就将目光瞥向了钟樾。据他与钟樾多年相处的经验所得,他的心里隐约觉得钟樾的那句再等等似乎和面前的这位叫郁琬的姑娘有关。

钟樾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要说话,南宫朔月收回瞥向钟樾的目光,面上挂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沂临学宫之事繁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顿了顿,他又接着道“郁琬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们一同上路,路上可以细细解释,彼此间也能有个照应。”不得不说,南宫朔月的这个提议很诱人,郁琬沉吟半刻,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商量好了一起上路后,三人都没有耽误时间,如今已经是五月底里,还有不到半个月,学宫每年定期的招收考核便要开始了。“郁琬,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呢?”大娘不舍地拉着郁琬的手,眼眶红红的,二虎抓着郁琬的衣角也是强忍着眼泪不想郁琬走。“大娘,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离别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您不用舍不得,有缘,还是会再见的。”郁琬轻声宽慰着,眼睛却是不争气的也跟着有些发红,她抱了抱大娘,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您。”让我的心能温暖一些。

“娘,二虎,让郁琬姐姐走吧,别耽误了时间。”大虎一大早的不知道跑去了哪,这会儿才出现,大虎拽着曹大娘的袖子冲她摇摇头。“哥哥,你不是说你也舍不得郁琬姐姐走么?”二虎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的哥哥,明明哥哥也很舍不得郁琬姐姐的,他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求求郁琬姐姐不要走呢?

“二虎要乖乖听话,这样郁琬姐姐才会喜欢你呀。”大虎小大人似的摸了摸弟弟的头,目光看向郁琬,眼睛耀黑明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星。“郁琬姐姐,后会有期!”她的嗓子有些哽咽,眼底也有些湿润,但都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大虎是个小男子汉了,要知道保护娘亲和弟弟哦。”郁琬弯下腰最后揉了一次大虎毛毛的脑袋,分离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谁都不会例外。

告别后,郁琬没有再回头,她脚步平稳且坚定地走向那条不知道归途,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路。赶路的第三天,钟樾与南宫朔月在路过一处村镇租了一辆马车,虽然他们说是为了省事而租的,但郁琬心里清楚,他们是顾及自己的身体,不然他们大可直接御剑赶回学宫,而不是租什么马车。这份心意,她会牢牢的记在心里的。

在接连赶了将近十天的路后,于一日傍晚,他们终于行到了学宫附近的一处地处繁华,风景秀丽的小镇。郁琬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繁华美丽的景色,不由得趴在窗边看得出了神。马车里突然飘起一丝淡淡的青色的气。

钟樾敲了敲车壁,“吁。”南宫朔月勒停了马车,掀开车帘问钟樾“怎么了?”钟樾指了指前面,“我看那边有家客栈,今天就先在这边休息一下吧,连续赶了几天路有些累了。”他语气平淡地与南宫朔月说完,又扭过头问了郁琬一句“我正好有些想要买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车厢里的青色气一下子变成了浅浅的紫色。“真的!”郁琬来到这里后不是在赶路就是呆在村子荒远偏僻的小村子里,这么热闹的街市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是第一次见,所以听到钟樾的话她显得格外的开心。

钟樾与郁琬跳下马车一齐走远,南宫朔月认命地叹了口气,“哎呀,孤家寡人一个呀。”摇了摇头,他驾着马车不疾不徐地往钟樾指的那家客栈驶去。坐在马车上时,郁琬觉得街道上虽然十分的热闹,但也不会太过拥挤。直到,她跳下马车真正的走在街上时,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摩肩擦踵。她有些吃惊的咂咂舌,“这里总是这么热闹么?”

不要说这个名为赵玉婉的身体如今才不过十六岁,便是上辈子的郁琬死时也不过才十七岁,本就该是活泼爱玩的年纪。看见什么好玩的有趣的,都会想要试一试。郁琬拿着一个狐狸面具带在脸上,笑着问跟在她身后的钟樾,暖色的夕阳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像是会发光一样,有些耀眼,有些温暖。

“你看看,他们像不像是年轻时的我们?”卖面具的是一对有些上了年纪的夫妻,丈夫拿过一个竖着两耳,看上去十分可爱的兔子面具,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为自己的妻子戴上,眼里是即便度过了漫长的数十年岁月也依旧不减的浓浓爱意。“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因为一个面具同我大打出手,还险些输给我,也不嫌丢脸。”那妇人嗔他一句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个人笑了出来,“遇见你真好!”

郁琬戴着狐狸面具逛了一路,手上几乎已经拿不下别的什么东西了,就连她身旁的钟樾也几乎是被塞了个满怀。她走到一处捏面人的摊位前,看看小摊上精致好看的小面人又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钟樾,拿不下了怎么办?“我帮你拿吧。”几乎是在眨眼间,郁琬怀里的东西便全都消失不见了,“哇,这好厉害啊,你怎么做到的?”钟樾克制住想要抓过钟樾的手来翻看研究的想法,表情有些吃惊。

“用这个。”钟樾褪下指间的戒子放到了郁琬的手上,对她土老帽式的惊叹没有任何反应。“这里面有刻录的空间阵法,可以放一些死物。”戒子通身银白圆润,表面只有一些很简单的雕饰花纹,虽然简洁,但是看上去很漂亮,第一眼会给人一种很惊艳的感觉。郁琬咂咂嘴“那还真是好方便。”说完,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戒子还给了钟樾,钟樾却没有接,“是送给你的。”“啊?我,我不能要!”郁琬像是摇拨浪鼓似的摇头,她虽然喜欢这个戒子,但无功不受禄,她不能凭白收别人的东西。

“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有了自己的戒子再还给我。”钟樾没有强说是送给郁琬的,他看了戒子一眼说“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就当是朋友之间互相送的小礼物而已,一定要和我这么见外么?”“这,这个,好吧,那我也送你一个吧。”钟樾的话都说到这儿了,她再不收就显得太矫情了。“老板,给我捏两个面人!”

“好嘞,您稍等啊。”老大爷嘹亮的吼了一嗓子,抓过桌面上的面团就开始捏起来。郁琬看的十分仔细,并且时不时地还会发出一两声赞叹的气音,样子实在是可爱的紧。捏完了第一个小郁琬,她道了声谢在接过后十分自然的递给了钟樾,又接着兴致勃勃地看着老大爷捏起了另一个小钟樾。

“对了,你想买什么来着?”郁琬掏出几个铜板递给小摊的老板开心的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缩小版钟樾,扭头问了句。“一些普通药材,不打紧的。”钟樾看着手中穿着淡粉罗裙梳着双髻的小面人,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葱白的指尖悄悄运转起一丝灵力,氤氲的薄雾带着淡淡的寒气将整个面人包裹了起来。“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吧......”

夜色悄然而至,郁琬也终于逛的有些累了,她与钟樾在一座小桥上停了下来,这是正值六月初,天气不冷不热,夜间有些气候宜人的微风。郁琬坐在桥墩上,看着天上散发着莹莹光亮的弯弯月牙,整个人都是很放松的状态。

“今晚月色很美。”突的,钟樾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郁琬眨了两下眼睛有些惊愕的看着钟樾然后猛地笑了出来。钟樾被郁笑得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他的嘴角也不自觉的跟着微微上扬着,“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一句话在我们家乡是什么意思么?”笑够了,郁琬一本正经的看着钟樾问道。钟樾诚实地摇了摇头说着“不知道。”

清风经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沁人药香,那句开玩笑似的话不知怎么的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她看着钟樾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鬓边的碎发。“时间好像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南宫该等急了。”郁琬跳下桥墩,拍了下钟樾的肩膀小步地跑了。钟樾站在原地,手上的小面人依旧言笑晏晏,他看着郁琬跑开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良久,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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