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刚至,林中隐藏的人马,便悉数悄悄靠近。
据探子来报,伯曷人的暗哨明哨一共百余十个,即将在一炷香后,换岗休息。哨上人数不定,或五或七。但都是精锐部队出身,不可小觑。
项楚之研究了地形之后,决定让五百人每五人一队,分别敲掉一个岗哨,后将他们全部引走。此时他们会汇合城中的人,将南城门打开,让伯曷人以为文旭被攻陷从而毫不防备地进入文旭,然后瓮中捉鳖。
项楚之将计划吩咐下去,便带着韩能独自去了原河处。原河流向文旭城中,是唯一一处没有人盯梢却又可以快速入城的地方。但是伯曷人为何没有看守此处,至今不明。
“从水下走也不一定万无一失,你自己当心些。”项楚之唯有带着韩能,才能说服城中不认识他的人,听命于他,毕竟此时此刻,军印不在他手。
“是,将军。”那正流动的原河,那逐渐皎洁的月光,远远地淌入文旭城中。对韩能来说,韩将军的情况刻不容缓,他不能再耽误了。
未敢弄出太大的声响,韩能是走进了水里,淹没到脖子时,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往水里一栽,潜了下去。
项楚之不禁回过头去,望着那漆黑的林子,却什么都望不见。回过头来,便径直往河中走去,缓缓潜了下去。
这本就寒气略重的秋夜,河水更是冰冷刺骨,令人浑身都不舒坦。
韩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也只能借着河面上月光透下来的光芒,徐徐前行。根据地图显示,他只要游过一处弯,再游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文旭城内的河道,汇合看守城门的士兵。
紧随其后的项楚之依旧是十分警惕,怕只怕这一路,并不会顺利。
忽地,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沉闷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原河里。项楚之只是换气之时,隐约听见了一声,却又因为即将进入文旭,便没有刻意放慢速度去观察究竟是什么东西。
待游过弯处,前面已经上岸的韩能,连忙朝他伸了一只手。
正准备拉住韩能时,微弱的月光下,仿佛听见了一阵游动的声音。项楚之猛地回首,正担心是否是伯曷的人跟了进来,却见一白衣长发的人,从水面下,浮了上来。
二人心中咯噔一下,都静静地停在那,死死地盯住了它。韩能更是另一只手准备着随时拔剑出鞘,一刻也不敢松懈。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团头发下的双手伸了出来,在月光的映衬下,煞白煞白的。只见那手拨弄着那团头发,最终露出了一张脸来。
“夙……夙儿?”无疑,项楚之是万万没想到跟着他和韩能的人,居然是夙儿!
不待项楚之继续发问,韩能那边已将他拉了上去。又见水中冒出一个人头,仔细一瞧,乃是路帆。
“路帆你……你大爷的,赶紧给老子上来!”韩能还从来没有这般暴跳如雷过,但这接二连三跟鬼魅一样出现的人,着实让人气愤。可那白面书生是项将军的人,他自然没资格说,只能向路帆愤愤然地骂了一句。
路帆尽管无可奈何,那一脸非我所愿的神情都在表示,这是夙儿的要求,可不是他违抗军令。
夙儿呢,这才好不容易从水中冒出来吸了几口气,才发觉这河水凉的很,甚是不舒适。还没来得及去望那项楚之身处何处,便被伸来的一只手,拉上了岸。
“你……”项楚之一字出口,却又不忍心去责备她,毕竟她不是寻常女子,宁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也不愿苟且安生。
此时,她又刚刚落水而出,浑身湿透了,发带丢在湖中,头发湿散贴在身上,连那双平日里最精神的眸子都因为落水而睁不开了。望着她此时这般狼狈的模样,项楚之实在开不了那个口,狠心叫她赶紧离开。
“你们也太大意了,尽管有传言说这河被诅咒过,那也不能孤身犯险,独自游河啊!”然而,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夙儿,却在第一时间,埋怨了他。
她抬眸时,那目光竟比他还要责备,不等他追问,便急忙拉着他往城墙边躲去:“别问了,你们自有你们的计划,我不会干扰你们的,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继续你们适才的计划,我会……会好好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路帆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且放心。”
夙儿说话间,不禁打了个寒颤,从水中出来,又吹着冷风,实在是受不住了。都怪这凡胎肉体太弱了,夙儿心中倒是十分的嫌弃这弱不禁风的身子。
“好好保护你自己,我会去找你的。”抬手将她脸上贴着的头发别在了耳后,稍纵即逝的浅浅笑意,满是宠溺的目光,就在那一句话后,化作坚定地转身,没有回首。
韩能很诧异,何以将军会对一个书生这么上心,莫非……罢了罢了,这是将军自己的事,与他何干?眼下,还是伯曷的事,更要紧。
路帆一样诧异,只是心中虽有疑问,不曾多嘴去问而已。
“公子,走吧。”说到底,两个大男人,将军又这么亲切地唤他作“肃儿”,由不得外人不去怀疑这暧昧的关系。
“唔……”突然间,胸口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一点点地从胸口开始向外扩散,乃至全身,痛不欲生。跌倒在地,翻滚不止,但她又分外坚忍,不想因为这一点痛楚挫败。因她知,这是仙露在替她重塑胎骨,造就一个高于凡胎的仙体。
这个过程简而言之叫脱胎换骨,可那切肤之痛又怎是寻常人能忍的?
“公子!”还未到片刻,她便眼前一黑,痛到晕厥过去。路帆一惊,连忙去扶起了她,唤时已无回应。
见这瘦弱的公子也不知是毒发还是恶疾,这般晕厥过去可如何是好?伸手探去那鼻息之处,不可置信。适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竟没了气息?再往颈脖之处探去,片刻,顿在原地,张口结舌,愣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肃儿公子,没了?
路帆怎么都想不到,只是落了水罢了,刚才还特别一反柔弱形象地重伤前来下毒的伯曷军,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紧随项将军身后的公子,怎么一下子就去了?这,可如何向项将军交代?
冷风微微,吹在身上,早不觉得寒冷,只是这一动不动的肃儿公子,又该怎么处置?路帆心中闪过无数的想法,脑中亦有太多的纠结,最终还是将公子背起,先行离开此地。
若是将军怪罪,便一命抵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