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炎拍门的时候,天刚刚擦亮,庆王府的门房还在迷迷糊糊地打盹儿。听到激烈的拍门声,差点没跳起来,心道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来庆王府大门口撒野?
待他揉着眼睛,一肚子气地开了外侧的窗户一看,惊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骂骂咧咧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好悬没憋死自己,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定格在了战战兢兢上。
哎哟喂,一大清早的,谁招惹这位煞星爷了?
当然,萧北炎也没有在意门房的一点小心思,按他的性子,差点就直接翻墙进庆王府了。
还是四个影卫死命扯住了他,周舒砚苦口婆心地劝:“你自己翻进去,难不成要把整个兽苑都翻一遍地找一只浑身是血、不知躲在哪里的小狐狸?还不如直接找庆王殿下快呢!他总不至于连一只狐狸都舍不得转手。”
倒不是萧北炎想不通这一茬,而是他一刻寻不着安瑶,就一刻不能安心。庆王府的兽苑是什么地方?隔三差五地寻各种稀罕动物进去,没几日又扫些碎骨头破皮毛什么的丢出来,安瑶身体状态未知,但绝对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万一就等着自己早那么一瞬到呢?
四个影卫差点被萧北炎齐齐甩飞,周舒砚崩溃地抓脑袋,只觉得回京之后自己向着秃头的道路一去不复返,简直心累。最后还是先让两个影卫潜入庆王府寻狐狸,自己和萧北炎明面上门。
没办法,京城可不像北境那么自由,每一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就等着有人行差踏错。近来靖王府与国师府打擂台,不知牵动了明里暗里多少势力,最近京中戏文的变化,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头疼,此时若闹出一个“靖王大闹庆王府”,呵,那可就热闹了。
最重要的,是皇上会不会认为靖王太放肆了?
周舒砚始终相信,最是无情帝王家,更何况还是曾经闹得这么僵过的一家。
一个恣意桀骜惯了,一个谨慎周全惯了,好在两人默契足够,到底达成了一致。但萧北炎记挂着安瑶,让他全然冷静下来是不可能的,门一开,丝毫也不废话,虎虎生风地就往里走,边走边理所当然地吩咐:“找六哥出来,本王有要事找他!”
他沉着脸的时候,不怒自威,简直让人完全不敢抬头看他,庆王府的下人本来还想啰嗦几句,张了几次嘴都没敢,连滚带爬地跑去找自家王爷了。
庆王被人从温柔乡里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蒙圈的:“你说什么?靖王找我?说有要事相商?”
他看看外头还没亮的天,再看看手下,脑子依旧是木的:“你确定不是在做梦?他威风八面的堂堂靖王殿下,一大清早天没亮,跑来找我这个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纨绔王爷,有要事相商?”
手下指天发誓:“真没弄错啊王爷!方才靖王殿下风风火火地跳下马就拍门,小的们都觉得奇怪呢。”
“那他可有说是关于什么事的?”庆王渐渐清醒过来,凤眼微眯,心头大疑。
身后大床上的歌姬正自迷糊,庆王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训练有素地上来,将她默不作声地带下去了。
此时,府上的几个谋士也匆匆赶到,顾不得行礼,全都紧盯着传话的手下。
手下顿觉压力山大,硬着头皮答:“小人该死,委实不,不知靖王殿下的目的……”
“殿下那张脸,看着就跟天马上要塌下来似的,有人鼓足勇气问一句,他便沉沉地扫了对方一眼,一句‘你不必知晓’说的那叫一个杀气腾腾,嘶……小的当时就在那人旁边,差点以为靖王爷马上就要拔剑砍人了……”
庆王脸上那点玩世不恭和迷糊的笑意全然褪去,一双凤眼中露出几分凝重和锋锐来:“当真?”
他与几名谋士对望一眼,几名谋士也有些不安:“靖王爷到底为何会这般气势汹汹地上门?该不会……”
“走,去看看便知道了。”庆王打断了他的话,率先起身,往外走时,艳丽的脸上又挂起了世人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兽苑。
再次醒来的小白狐,身上的伤口莫名愈合,捕猎时,速度又比前一天快了不少。只要被它盯上的猎物,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可能性,很快,小白团子附近就又零散地堆了五六具中小型动物的尸体。
整个兽苑的氛围达到了最诡异的状态。跟它同片关着的动物自然早就吓得瑟瑟发抖,逃跑无门,就连狮虎那边的猛兽区,也都寂静无声,没有一只猛兽敢轻易发出响动。
动物的直觉都是最敏锐的。它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小白狐的不断进食,吸食的血液越来越多,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诡异和危险。它偶尔一抬头时那双诡异的红眸,不知让多少动物心头一寒。
今天的兽苑,注定不太平。
小白狐的进食接近尾声时,几道极细碎的风声快速地向兽苑靠近。打理兽苑的下人们睡得正熟,丝毫没有察觉,兽苑的动物们却不知多灵敏,当即各自退到了隐秘处。
这是它们生存的本能,总要评估一番来者,才能确定下一步动作,在那之前,首要的便是掩藏和保护好自己。
而终于吃饱喝足的小白狐,慵懒的姿态也是稍微一顿,眼中红光渐渐淡下去,目露清明之色。
安瑶低头便看到自己的嘴还死死地咬在一只不知名的动物的脖子上,这一刻的心情简直崩溃,猛地松开嘴便跑到一个角落里,拼命地干呕起来。
呕了一会儿,啪嗒一声,兽苑的门被轻轻地挑开了。
两道黑色的身影凌空掠来,那身法,还是安瑶颇为熟悉的。
两人先打量了一番兽苑的结构,然后很快就分头行动起来,如一阵风般掠过各个区域,然后在尽量不引起动物们狂躁的情况下,仔细搜寻。
安瑶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接着,微微发起抖来:难道,难道是……
两人接下来的举动很快证明了她的猜测,只听两道极轻又极悠长的声音,开始在兽苑回荡:“安瑶,安瑶……”
是靖王府的影卫!
也实在是难为他们,又要搞地毯式搜索,又要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免得闹出大声响。
安瑶一下子哭了出来,大大的狐狸眼中全是眼泪,所有的伤痛、害怕、委屈、难受……都在这会儿集中爆发。
他们来找自己了!找到自己了!
小小的白狐身体一蓄势,马上就要往外扑,起身的一瞬,忽地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自己定格在了原地。
“蛊虫……”安瑶慌乱地想,“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一个人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