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安瑶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瞬间结冰了。
她再顾不得思索其他,一面死命地压抑着就地变身的冲动,一面飞快地压低身形一路小跑,找了个相对偏僻无人的小屋。稍稍听了听没有人声,便铤而走险,一跃而起,小小的身子扒上窗台,然后从窗户里钻了进去。
刚一落地,身上的气血再也抑制不住,吹气球似地膨胀了起来,连带着她的身形迅速发生了变化,躯体不停地变大,四肢变得修长,没一会儿,就化作了人形。
安瑶随手扯过椅子上搭着的一件外套披上,无声地出了一口气:好险。
要是就众目睽睽之下化人形,还是没有衣服的,她简直会崩溃。
只是这会儿,变身还不太受自己控制,人形想要离开这庄子,就更加困难了一些。
安瑶看了看自己身处的小房子,似乎也是某个女子居住的,妆台前还散乱地摆放着胭脂水粉,椅子上、床上铺了好几身衣服。似乎是主人出门前再三比划过,选了最合适的一套才出去。
想到在厨房外听到的“殿下”的称呼,安瑶心里升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一路上见到的那么多盛装的女子,该不会都是陪着那位殿下花天酒地去的吧?
嘶,讨好的对象也许还包括那位不知名的“大人”。
安瑶恶寒了一下,默默鄙视了一下这位皇族的低级趣味。手上倒是很利索,很快拣了一身合适的衣物穿戴整齐,这才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只是就这么躲在屋里也不是办法,万一等前头宴席散了,这屋子的主人回来,见着自己还不得闹开?小小一间房子,也没个地方能藏身的。
安瑶四下里看看,把目光落在了散乱的梳妆台上,心里有了主意。
小小的庄子外松内紧,时不时地便有三五个壮年男子来回巡视,这一次,几名男子刚走过去,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
“什么人?”几人戒备地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
却见一名女子衣着华丽,发髻高耸,穿戴得整整齐齐,正往外走。
被人这一呵斥,似乎有些瑟缩:“我,我是去前头服侍殿下的。”
原来是殿下新纳的姬妾。几人放心了一些,借着灯光,隐约只见这女子侧脸的确极美,似乎会是个受宠的,倒也不敢得罪,只有一人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看房间,道:“我记得这屋里的姑娘早出去了呀,怎么还有人出来?”
安瑶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缓缓地落下了一些:这些巡逻的人,并不能将这些姑娘的脸都认出来。
这就好办多了,她的声音相当自然:“大概是席间人有点多,一时没看见如烟姐姐,我这才过来找一找,但也没见她在房中,这便出来了。不敢打搅几位了,奴家这就去前头。”
这一番说辞,是安瑶根据厨房陆续上菜,以及一路上不停有女子往前边走,匆忙间编出来的。果然,这些信息应当没出什么破绽,几人很快就接受了:“成,赶紧去吧,别怠慢了贵客。”
安瑶一面在心里鄙视酒池肉林的权贵,一面慢吞吞地往远处蹭,只待趁人不留神就跑路。
结果今天大概真的是流年不利,先是被人盘问了几拨,硬生生没找着往暗处走的机会,没过一会儿,前边那群莺莺燕燕竟然又往自己待的这处跑来了。一个两个粉面含春,嘻嘻哈哈,似在四处跑,又时不时地回头笑两声,似在撩人,简直让安瑶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大型盘丝洞。
然后,她就明白这儿的主人家在玩什么幺蛾子了。
只见女子后头紧接着三三两两来了不少锦衣纨绔,一个个用丝巾蒙着眼,大张着双臂,口中风流之语不绝,循着女子们的笑声,一个两个的紧跟着跑。
这些神态妖娆的女子也不是真心想跑,装模作样地绕两个圈子,就被人抱了个满怀,搂在一处卿卿我我了。
安瑶看得一头黑线,赶忙避开了一些,欲往那不惹人注目处躲去。可刚走两步,冷不丁树后跃出一个人来,笑着喝了一声“哪里跑”,将将把她抱了个满怀。
这一下完全出乎安瑶意料之外,下意识地便啊地喊了一声,在一片莺声燕语中格外刺耳。
然后,更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那抱着她的不知什么人,抱住的瞬间手搭在她的后背,这会儿已经无比熟练地往下滑落了。沿着后背的这一路,手上轻轻重重,便跟一条蛇般滑过去。
安瑶浑身一阵恶寒,头脑中某根弦腾地一下短路了,发现抬手去推推不动后,那只咸猪手就要靠近自己的屁屁了,当即不假思索,一抬腿。
正中男人的要害。
对方的身形僵了一下,然后嗷地一声,杀猪似地惨叫了起来。
这一下,彻底便捅了马蜂窝。
安瑶只听到无数脚步声,潮水一般地向这边涌来,周围的莺莺燕燕们,则是全慌了,吓得不敢动弹。其他蒙着眼的纨绔,则似乎有些慌,纷纷往这边跑来,口中喊着“殿下”。
安瑶身体一僵:殿下?
她这到底是什么惹祸体质?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了,一不做二不休,眼见受了重击倒在地上抽抽的男子一时无法反抗,安瑶一把抽出他挂在腰间的装饰用的佩剑,横在了这倒霉鬼的脖子上:“都别过来,否则我一剑杀了他!”
这“殿下”估计是气疯了,松松绑在眼上的丝巾落下来,露出疼得扭曲的一张脸,颤着嗓子大叫:“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声音莫名还有点熟悉,安瑶分了一点心用眼角的余光一扫。
挺年轻英俊的一张脸,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很有些眼熟。
“……”安瑶默默地把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几分,可不是康王那个倒霉蛋么?
根据坊间的传闻,这位不是应该正在王府中闭门思过么?因为得罪了“山神娘娘”……
还真是孽缘。
“少废话,”安瑶作出一副女土匪样,一把将遭受重创的康王殿下扯高了一点,背靠大树,面朝众人,“想要他命的,全给我放下武器,后退!”
这么一张保命王牌在手中,不用白不用。
前厅,一名男子刚得空,听完手下战战兢兢地汇报被小白狐给跑了的事,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句废物,便听到后头花园处着急忙慌的声音。他微微皱起眉,微微偏了偏头。
明明离着好一段距离,他却似乎能听见前面的人在叫嚷什么似的。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倏地勾起了一丝笑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走,去前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