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呀……只是刚好翻到了而已,还没来得及看就困了,顺手夹的!”安瑶伸手去抢书。
萧北炎人高马大,稍一抬手,安瑶便扑了个空,倒是撞在了他的臂弯,被搂了个正着。
“呀!”安瑶面上一红,撑着他的胳膊便要退开。
萧北炎手上稍一使力,试图溜走的小狐狸便又被圈了回来,眼看她两颊一点点透出粉色,却还强撑着假装若无其事,不由地心情大好。
安瑶伸出一根手指,把两人的距离分开一点:“你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既然已经不清不楚了,那本王就吃亏一点,负责一辈子好了。”萧北炎绷着脸,一本正经、一字一句地说完,把头扭向了另一边,耳朵有点红。
安瑶戳他胳膊的手指停了一下,脸也愈发红了一些。
靖王爷平生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内心暗叹邵管家连夜搜集来的各种情爱小话本误人,干脆以行动掩饰尴尬,手上一用力,将安瑶整个搂了起来,又在对方惊叫出声前,干净利落的放在了旁边的一张长椅上。
“别动,陪本王坐一会儿。”依旧不许人走远,金刀大马地同样在椅子上坐下,继续饶有兴致地翻着方才顺的书。
“啧啧,花妖靠吸食男子精气维持人形,不出数月,书生形销骨立,苍白如鬼,后更一病不起,家人寻高僧求问,才知家中有妖……怎的这些志怪从前朝到现在,全都是一个调调?那些执笔的书生们都不会动动脑子,想点儿新奇的么?”萧北炎把本子扔在一边,换了一本继续翻。
安瑶和他坐得太近,本来很有些不自在,一点点地悄悄往外挪,听了萧北炎的吐槽,却忽地沉默了一下。
萧北炎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沉默,偏头:“怎么?”
安瑶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心中的念头忽地有些掩不住,忍不住小声说:“这些传奇志怪一类,自然要寻些异于寻常之事来写,若是那些花妖石精、孤魂野鬼,与人相恋便平平淡淡地结婚生子了,又与平常夫妻何异?”
话虽如此,因着此时身份特殊,到底有些物伤其类,脸上不自觉地便流露出几分感伤来。
萧北炎眼底眸光一闪,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闲闲地翻着剩下的书,口中自若道:“本王瞧着这书中所写,妖鬼有情,书生也俱都有意,小夫妻关起门来过日子,只要不是一方存了害人之心,可不就是常人的模样么?”
“那就是你看的小话本太少了,这类志怪呀,除了妖鬼怀了坏心眼有意接近人,也有人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念头先下手为强的,哪怕出去这些都不算,还有最常见两种被称为‘天罚’的,”安瑶对小说啊电视剧的套路还是很熟的,掰着手指头给萧北炎算。
“第一,便是妖鬼阴气盛,离人类太近,天然对其有害,没多久,爱人就瘦成皮包骨头、一身病躺着了,更有直接一命呜呼的。其次,人妖相恋,天理不容,子嗣艰难,于是要么有人出来棒打鸳鸯,要么妖鬼为了孩子逆天改命伤天害理……然后就悲剧了。”
安瑶垂下眼,最后下结论:“所以啊,这些写小话本的书生们,看似在写些最荒诞不经的故事,实则也在告诉人,离经叛道是没有好下场的,人啊,还是规规矩矩别肖想太多的好。”
耳朵却悄悄地竖了起来。
萧北炎嗤笑了一声。
安瑶眼睛一亮,抬头:“你不同意?”
萧北炎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细细地看了她两眼,忽地问:“你昨夜没睡好?”
“挺,挺好的啊……”安瑶一愣之下,下意识地将身体坐直了一些。
事实上,她昨晚还真的没睡好,萧北炎完全超出她预料的举动先是让她抑制不住的喜悦,紧接着,就开始为自己的身份苦恼了。
这大概是她穿越以来遇到的最纠结的一个问题了,自己的原形是一只狐狸啊。
虽然安瑶穿越前确确实实是个人,穿越后也一直把自己当个人,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想要暴起伤人之类的念头,但是!
一旦要跟人扯上了亲密关系,那这狐狸的身份就绕不开了。
穿越前的各种虐恋故事告诉我们,跨种族恋爱总是无比艰辛的,白娘子被镇在雷峰塔下多少年,连七仙女下凡还得被王母娘娘拆散呢。安瑶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翻腾了一夜,一会儿舍不得萧北炎,一会儿又担心被人发现狐狸身份,更担心两人相恋会出什么灾难性后果,简直不要太纠结。
差一点就化作小白狐连夜跑路了。
也就是抱着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和小侥幸,这才一大早跑来藏书阁,看看这个时代都怎么看人妖恋的。
结果……还真是大同小异。
萧北炎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色,内心默默地给爱撒谎的小狐狸记了一笔,倒没有当场揭穿她,只道:“看你精神不太足,今日早些休息吧。”
“咳,可能是刚睡醒,还没完全缓过来,有点蒙圈。”安瑶吐吐舌头,大眼睛无辜地眨巴了两下,自以为萌混过关。
萧北炎没忍住,大手一伸,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小狐狸脑袋上揉了两把。
安瑶啊了一声,双手护着脑袋狼狈逃开:“一言不合就动手什么毛病?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癖好啊!”
“以前本王又没看上你。”萧北炎回得理直气壮。
“看,看上的方式就是欺负人?”安瑶瞪大眼睛。这是小学生吗?喜欢一个女孩子就揪她的马尾辫什么的……
“欺负?”萧北炎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诧异于安瑶的用词,惊异过后闪过一抹狼狈,“本王明明是亲近你!”
理不直气也壮。
安瑶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以首扶额,觉得钢铁直男的情商果然不能指望。
眼见萧北炎把手中的书全都丢开了,还是没忍住试探道:“前面我说的你还没回答呢?”
“有什么好说的?人无百日好,常怀千岁忧,哪怕没有妖鬼野狐,也有生老病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能快活的时候让自己畅快一些不好么?”萧北炎往长椅上一靠,挑眉的样子莫名有些痞痞的,“无愧天地,无愧己心,不负亲朋,又何来遗憾?”
安瑶发现,不知不觉中,这人在自己面前的表情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心跳微微有些加速:“但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是啊,毕竟攸关性命,所以呢,若在两人互知心意时,能更坦诚一些就好了,免得日后徒生风波。”萧北炎将手中的书一抛一抛着玩,“有人将情爱看得重要,有人将性命看得重要,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对方的选择呢?”
安瑶心中一惊,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可偷偷打量了人半天,又始终看不出端倪。
藏书阁中的气氛忽地就微妙地紧张了起来。
这当口,萧北炎忽地又开口了,差点把安瑶惊得一跳:“对了,说到坦诚,本王有一事应当先告知你一声。”
“十余岁的当口,我中了一种诡奇的寒毒,时常发作,目下……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