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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决心

阴阳洛家,当世十大修行世家之一,府邸坐镇于帝都寸土寸金的北城,纵横三十里,高楼亭阁,金雕玉砌,极尽土木之盛。

府邸分内外两重,外府是旁系子弟与会客厅的所在,上千僮仆来回穿梭。但府邸深处那七座幽静的阁楼的所在,却是罕见的没有多少仆从,偶有几个在那里当差的仆从路上碰见了,也只是对一对眼色,便继续行色匆匆地去忙主人交待的事情。

七天前,才刚刚九岁的小公子在修行洛家家传玄功时,一时不慎,竟然险些走火入魔。要不是小公子的忠仆吴源及时找来老家主洛易生出手相救,只怕小公子性命都会有危险。可即便是这样,小公子也连续昏迷了七天,而且还没有醒来的样子,让家族中人都是心急如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能有丝毫的疏漏,不然那一条条家法家规,难道是拿来做摆设的?

内府七楼之一,一座悬有“安”字牌匾的小楼二层,洛安的几个兄长姐姐尽数站在洛安的卧室里,代替被当今陛下召入宫中议事的父亲爷爷照看洛安。

四人看着正在为昏迷不醒的弟弟把脉的那位仙风道骨的道袍老者,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了,老者也好洛安也好,都没有丝毫动静。最耐不住性子的二哥洛辉终于忍不住出言问道:“道长,怎么样,我弟弟他究竟有没有事啊?”

不等那来自道教祖庭武当山的老者说话,旁边一身黑衣的洛家长子洛云便瞪了自己这个不晓事的弟弟一眼,歉意地朝老者笑了一下,示意老者不用理会就好。

鹤发童颜的老者显然并不以为杵,他放下一直摁在洛安右手脉搏处的那只手,想了一下,站起身来,冲四人摆摆手,示意四人跟上他。五人来到屋外。老者捋了一下长须,和蔼说道:“洛小公子的伤势其实并无大碍,这些时日,贵家主也已经按我的嘱托,将我带来的那三颗清玉丹尽皆服下,身体按说早已康复。还不醒来的原因,大概只能是……唉……”老者说着,叹了口气。

这次换做最桀骜不驯的洛家三子洛白家沉不住气了:“老前辈,您是三教中人,医理一道自然远非我等可及,有什么事您但说无妨,没什么介意的。”

老者点点头,继续说道:“小公子现在的情况,说坏也不坏,说好也不好,用我们三教中的说法,应是‘离魂’之症无疑。简单来说,就是小公子在运功修行之时,所修大道并不契合小公子的身体,导致吸入体内的元力倒转,在对身体造成伤害的那一刻,元神也被震出体外,所以小公子才会一直昏迷不醒。而离魂之症,本不难解决,对于我辈修士而言,元神本就强大,即便因为元神受损不能自行回去,也可以借助外力强行推回泥宫中。但问题就在于小公子现今只是一介凡胎,元神脆弱不堪,哪里经得住外力?所以只能奢望小公子的元神能自行回去。我等再关怀,也不好出手。”

洛云听后脸色一变,问道:“那敢问老前辈,这元神自行回去,大概要几日?”

老者叹息一声,道:“贫道也不敢妄言,如运气好,也许一息之间,也许一日,但如果运气不好,就此一睡不醒,也有先例。”

“你个没本事的牛鼻子老道,治不好我弟还在这里胡说,吃你家二爷……”洛辉还没扑上去,早被身旁的四妹洛雪一剑拦下,洛云眼神微冷,看也不看自己这个弟弟,吩咐道:“小雪,把你二哥带回他的辉楼,禁足三日。”

洛雪臻首轻点,也不说话,只是眼眶微红,手中碧血长剑往还想挣扎的洛辉脖子上一按,立刻就让他安分了下来。少女向老者轻施一礼,便押着洛辉离开了安楼。

洛云领着洛白家轻轻弯了弯腰,歉然道:“此番我家幼弟之事,多烦老前辈费心了。我家二弟性格莽撞,近日来对前辈多有冲撞,还望前辈多多包涵。家父与家祖进宫前曾嘱咐过在下,前辈问完诊后可随我到前厅少坐片刻,待家父与家祖回来,再就幼弟的病情,和我家二弟上山一事,商议一番。”

老者微微点头:“贫道了然,大公子不必在意,二公子只是性格耿直了些而已,本心还是好的,赤子之心,本就难能可贵,不然贫道也不会特地来帝都寻二公子上山。”

洛云微微点头,正欲带这位在三教中地位可谓超然的老者前往前厅时,那间卧室里,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三人对视一眼,立刻疾步向那屋内走去。

洛安现在很愤怒,愤怒到什么地步呢?愤怒到他恨不得把跟了自己二十年的那柄两仪剑一截一截的斩断,然后串根铁钳架到火堆上烤熟了吃。

其实他早在那位来自道教祖庭的老者给自己把脉的时候就已经恢复意识了,准确的说,是已经回到了二十年之前的这个时间节点上。唯一的问题,就是老道说的那样,他变成了一个游魂状态,一直在自己的身体周围飘啊飘啊,死活飘不进自己的身体,想要让那老者用三教中针对离魂的秘术给自己来上一下,却偏偏说不出话来。还不敢飘出洛家,因为万一离自己身体太远断了联系,真成了一条游魂就太好玩了。

无奈之下,洛安只好应前世和自己一同化为精魄,融入自己体内的两仪剑要求,飘飘然来到洛家祖地供奉两仪剑的地方。结果到了那里,这两仪剑魂直接欢快地一头钻进了两仪剑身中,然后趁祖地没人,痛痛快快地飞舞一圈后,十分亲热的一剑横拍到洛安的魂体上,直接把洛安拍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如果只是这样,洛安还不至于这么生气,不过两仪剑拍得位置实在是太巧妙了,巧妙得洛安都觉得不把两仪剑收拾一顿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二十年两仪剑主的身份了。

只是当洛安真正适应了自己这个新的身体后,才真切地感受到前世的自己这个时候有多孱弱,尽管自己已经格外重视对身体的锻炼,但终究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昏迷七天只靠一些流食勉强维系的身体带来的虚弱感,在一瞬间就压过了臀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卧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一向冷静的洛云此刻也顾不得矜持,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洛白家,冲到自己的幼弟面前,可以生撕妖兽的那双大手轻轻落到洛安盖着的锦被上,关切地问道:“小安,你醒了,没事吧?”

感受到长兄那双手在自己最敏感部位传来那轻柔力道的洛安瞳孔骤缩,一脸的崩溃:“哥哥哥,你特么能不能先把手拿开再说话啊……”

“啊!哦哦哦,小安你没事吧?”终于意识过来的洛辉尴尬地收回双手,讪讪问道。

被这从兵器到家人都是奇葩的一家折腾了两辈子快三十年的洛安认命地叹了口气,生无可恋道:“我这会是没事,但大哥如果你再不给我找点吃的喝的,我就真的要有事了……”

“哦哦哦哦,来人,快来人,去吩咐膳堂准备饭食!白家,你去给小安取点水来。”

在一旁想挤过去看自己幼弟情况,却一直被大哥挡住的洛白家郁闷地应了一声,悻悻然出门打水去了。

卧室外,活了近两百载,见惯了大世家兄弟閱墙父子反目的可笑闹剧的老人微捻胡须,愈发觉得自己此行没有选错地方了。

十日之后,帝都自正月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终于落下。身体在老道长的调教下恢复的七七八八的洛安坐在属于他的那栋小楼的二层上,望着正在雪地里各自封印修为后靠着剑术压制按着洛辉疯狂丢雪球的洛雪,自顾自地往嘴里丢了一个果脯,微微一笑。视线向右一转,却看到了一个前世让自己恨之入骨的身影。

吴源恭恭敬敬地从一楼一路小跑上来,来到洛安身边,半跪在地说道:“小公子,家主让小的带话给您,如果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让您今天下午去家族的演武厅着手开始修行,届时家主也会前去演武厅指导家族子弟。”

洛安强忍着内心的杀机,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听到这不同以往的冷淡回答,吴源愣了一下,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洛安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眼神微冷,轻声道:“怎么?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吴源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小人知错了,小人告退。”

洛安望着吴源下楼的背影,小手微微用力,牙关紧咬,嘴唇抿成一条线,良久,还是叹了一口气,放弃了立刻让四姐出手杀掉这个叛徒的心思。

前世的自己,应该就是在这个月底觉醒了阴阳圣体。而自己之前之所以会走火入魔,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同时契合阴之大道和阳之大道两条道则,而自己却选择修炼契合阳之大道的家传功法《赤阳经》,导致体内原有的阴阳两条大道元力失去平衡,走火入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不过前世自己并没有像今世这样仅仅用了七天便醒了过来,而是足足昏迷了一个月,并且就是在昏迷的过程中,误打误撞觉醒了阴阳圣体。而吴源当时正守在自己身边,亲眼目睹了自己觉醒阴阳圣体的全过程。所以洛易生为了保密而准备下手将他格杀,最不济也要抹去他的记忆,将他软禁起来,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制止了洛易生,最终酿成大祸。

现在再想想,自己觉醒阴阳圣体的事情,除开爷爷,老爹,大哥和二哥以外,就只剩下吴源知道。只是此人演技委实太过精湛,在前世那般危险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忍住不暴露身份,甚至还在幽冥界刺客追杀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让前世的自己打消了疑虑。现在看来,这个吴源,或者说吴源背后的那个所谓的主子,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洛安看起来还格外粉嫩的小圆脸上浮现出一抹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笑,他伸出还有些胖乎乎的小手,握紧拳头,耳边又响起了吴源前世临死前的哀嚎。

“主子?回京?呵,有意思,那就更不能轻易就让你去死了。这一世我一定要找出来,究竟是谁,要动我们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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