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陈希峰，我需要你的表情内敛一点，收着演，不要太放大！”秦凯看着监视器的画面，转头看着一脸尴尬，站在钢琴边上的陈希峰，道：“想象一下，你无意之中闯进了一个凶杀现场，凶手正站在你的身后，她正在试探你，看你是真瞎还是假瞎，你脱下来的衣服里，有你记录业务的备忘录，而盲人是用不到备忘录的。你害怕被发现，但你又觉得自己肯定没有被发现。你要镇静，但这个镇静是没有底气的。”
公寓的客厅里，陈希峰裸着上半身，下身只穿着一条西装裤，身上沾染了特意调制的“血液。”
钢琴上正放着一块镜子，秦凯没过去，只是隔了几米远，坐在监视器前。其他人都围在钢琴周围的摄像机之外。
是的，他们正在进行着电影《调音师》的拍摄工作中，这已经是开始拍摄的第三天了，电影的拍摄进程也完成了接近一大半。
一部电影拍摄的时候，并不会按剧本的顺序从头到尾地拍，而是采取分场景顺序地拍摄，同一场景的戏先拍完，再换下一场景。这样做省时省钱省力，如果按着剧本顺序来拍，一会儿京城，一会儿在沪城，岂不是要飞来飞去？同场景拍完，然后镜头的串连工作留给后期剪辑处理。
当然也有顺着时间线拍的，秦凯就记得有个大导演，就喜欢顺着时间线拍摄，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演员的情绪是递进的，连续的，能让演员很容易带进情绪。
但大多数导演还是跳着拍的，这种拍摄方法，会有不少好处，道具师不用来回布景，这是其中的一个好处。
但对于演员就不太友好，像很多感情戏，两个演员根本还不熟悉，但一上来就是各种浓情蜜意，有些还比较稚嫩的演技新人，往往不知道会因为这卡多少条。
这个时候就需要导演讲戏了，帮助演员进入情绪，再加上有剧本的帮助，演员也能清楚自己在演些什么，知道剧情的前因后果的。
不过也有些导演不爱讲戏，演员只管演，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
直接演到演员一脸懵，最后采访还美其名曰，这是风格，调教演员的方法。
嗨，也许导演都不知道自己是啥风格。
说回调音师，秦凯这部电影里所有的场景百分之九十都是发生在这所公寓，也就是他家里，男主角和上司在餐厅谈话的戏，第一天只花了一个上午就完成了，张筱筱的爸爸不愧是在剧场干过，除了一开始由于长期舞台表演的原因，表情太大外，三条就过了。其他的零碎，也都拍完了，都不是什么重要剧情，只是为了铺垫最后的高潮，完善主角装盲的理由与主角在其中获得利益不断嘚瑟膨胀的心理变化。
剧情只剩最后公寓的剧情，所以调音师自然也没有所谓的“不同场景”了。为了让陈希峰演得更有感情，秦凯干脆按着剧本前后顺着拍。
这种拍摄方式算是让秦凯提前感受了一下大导演的感觉，但是为了节省成本，主角的服装恕不提供，无论是主角的西装，还是风衣，全都是陈希峰带来的自己衣服，那件被“血液”染脏的衣服，也是陈希峰自己的。
他们现在拍的这一段镜头，在电影里的故事是，陈希峰扮演的男主角进门后，不小心被房间的血液滑倒，女主人让他脱了衣服，而主角坐在钢琴前调着音，女主人正拿着钉枪指着男主后脑勺。
男主角知道女主人站在自己身后，他却还在调试着钢琴，他走入了思想的胡同，他想考继续装盲，骗过女主人有可能的杀人灭口。
男主角的“恐惧中的镇静”，陈希峰已经以各种表演方式去尝试过了，无论是夸张的，表现派式的表演，还是微细的眼神式表演，秦凯都不满意。
陈希峰身高一米八几，络腮胡修剪的特别仔细，下颌骨如刀锋一般，棱角分明。
帅是帅，而且还特别像秦凯看过的一部叫做“河神”的网剧里的男主角。不过同样的，陈希峰这演技，老是让秦凯从他身上看到一丝痞气。
但这丝痞气不是秦凯想要的，他要一种普通人的感觉，让看电影的观众到时候有一种共情。
“我想的表演是……呃，也许我该亲自来表演一下？”秦凯说了一大通，突然想要亲自出马。陈希峰点了点头道：“好的，看了你的表演，可能我会明白你的意思。”于是秦凯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朝谢峰点了点头，说道“镜头推近，拍我。”
然后坐到钢琴前，咳嗽了一声，闭起眼睛酝酿着情绪。
我正被人用钉枪指着后脑勺，我害怕，但是我不能表现我害怕，我是个盲人，我不知道有人正用钉枪指着我的后脑勺。
我要镇静中有一丝害怕……秦凯努力地在心里说服着自己，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挤眉弄眼地要把一张脸揉碎，看起来就是周星星的表演。当他演完后，看了看拍摄的画面，画面中自己的模样，不禁骂了一声，脸上恢复原状，摇头道：“握草，不是这样。”
他有些泄气，开了个玩笑地道：“好吧，我表演不出来，果然我转行是正确的”
陈希峰和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几声，陈希峰还笑着打趣道：“当然，如果你早生个几十年，滑稽戏里必有你的一席之位。”
秦凯也不介意，朝陈希峰笑骂了几句，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确实演不出来，但是刚才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峰姐，想象一下，你现在正在考试，你不会做，正在打小抄，刚把小抄收起来，就看到监考老师正朝你走过来。”
“好的。”陈希峰答了声，低着头沉思起来，秦凯也不去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突然，陈希峰抬起头来，脸上突然有了变化，眼睛不眨一下，直直的盯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大表情，只是双手有一丝紧张。
“就是这个！”秦凯突然双眼一亮，打了个响指地道：“保住这个感觉，马上开拍，灯光准备，演员准备。”
这就是拍摄中的阻碍，陈希峰虽然是戏剧表演系的大学生，秦凯也有着完整的剧情做参考。但是他们现在都还很稚嫩，而且缺乏经验，青涩的表演往往导致事倍功半；而更多的问题，却是出在秦凯自己身上。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拍摄电影，同样的稚嫩青涩，同样的经验缺缺；还好这只是部微电影，本身调音师对摄影要求很低，很多都是固定镜头，镜头位置，转换等等都很简单。
问题在于，他之前设计好的分镜头剧本，到了现在实际拍摄，有很多东西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很多东西是他想当然的，这就需要想出解决办法；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灵感突现，他不想只做个异世界的搬运工，有时候因为受陈希峰表演的启发，秦凯会对分镜头剧本做临时的修改，拍过了又回头重拍，这也让进程慢了下来。
不然一共才十几分钟，你要拍多久？港岛电影鼎峰时，可是有过七天拍完一部电影，还能获奖的。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秦凯一开始就有原本电影的画面，但他觉得应该更多一点，但是花了半天时间，怎么拍都不满意。
“我想我开始有点明白了。”陈希峰想了一会，安慰着秦凯说道：“别急，我们再来试一次吧。”
“好的，各部门准备！”秦凯坐回监视器后，然后说道：“3，2，1，开始。”
秦凯一说开始，所有人都开动起来，灯光，摄影，收音，围观的众人也仿佛被下了定身术。
调音师的录音，全部都是采取现场录音，主要是为了节约成本，除了男主角的内心独白要后期补录，所以现场要绝对的安静。
陈希峰坐回钢琴前，手指不急不缓的弹奏着，上身立的笔直，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双眼带着特意定做的隐形眼镜，两眼空洞的盯着前方。
“停！”秦凯喊了停，皱着眉头道：“似乎行了，又似乎不行，我总是觉得欠缺了一些东西，是什么东西又抓不住……”他抓了抓脑袋，道：“算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有时候遇到这种难题，不能一味地硬闯，休息一会再想，说不定就想通了。反正电影已经走到了结尾，离秦凯预留的拍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该上厕所的去了厕所，该聊天的也聚到了一起聊天，秦凯往谢峰那一凑，和谢峰商量着，皱着眉观看刚刚拍摄的片段，思索着到底欠缺了什么。
“给你。”宋怡递过来一瓶可乐，她作为秦凯聘用的化妆师，当然也在现场，一开始宋怡还对拍电影挺感兴趣，但呆了一久，见秦凯一个很短的场景，来来回回拍十几遍，顿时没了多少兴趣。
她安慰地道：“秦凯哥，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想不到就暂时别想了，我们才拍摄了三天，还有一半多时间，不用这么急。”
秦凯接过可乐，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口感刺激着秦凯的喉咙，一股难以压制的气体从胃里涌出。
“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