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发生了什么？”林玉秋被最近的事情搞得心力憔悴，见庄晨走进办公室，无力地问道。
“机器因为工人操作不当，烧了。”庄晨虽然很冷静，但林玉秋不知为何却感受到了他镜片下的波涛汹涌。
她知道机器如果仅仅是坏了，庄晨还有办法，绝对不会来找自己。但她还抱有一丝期待，问：“能修吗？”
庄晨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电路内部都烧坏了，只能重新买一台。”
林玉秋倒在椅背上，挥了挥手，示意庄晨出去，让自己静一静。
她的脑子里被一件件的事充斥着。机器肯定要重新买，可钱呢？她不是早先那个春风得意的人了，虽然她运气好，没在那阵子的破产潮中倒下，可一时之间哪去找一大笔钱呢？
林玉秋想着想着，竟在老板椅上睡着了。
张川下班回家没见着妻子，找过来时。只看见小女人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碎发散落在她白净的面庞，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一看就知道这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他在路上遇见庄晨，知道机器坏了的事。
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他心疼地凝视着林玉秋，想把她直接抱回家休息。可他刚靠近，林玉秋就睁开了眼，像只警惕的小兔子。
“川子，是你啊。”林玉秋以往清澈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色，她在太阳穴旁揉了揉。
“玉秋，我来接你回家。”
林玉秋趴在张川背上，瘦了的下巴磕在张川的肩膀上，硌得他有点疼。
“我们等周一去银行看看，你厂子效益虽然比不上之前。但跟其他的比还是不错的。咱们比上不足，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嘛。”
林玉秋闭着眼，一听便知道张川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国家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不断缩紧，贷款哪有这么容易。
但她不欲让张川担心。丈夫每天上班就很累了，之前自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虽然张川不说，可她也知道，张川也没睡着。
第二天，林玉秋又拉着庄晨等人开会，商讨着到底怎么处理这机器。
“如果不要机器恢复人工也是可以，本来现在猪肉就不够，恢复人工虽然效率不高。但是应付现在的经济形势是足够的。”庄晨分析。
“可那几家酒店的供应量呢？虽说他们减了一半的供应，可要保质保量的供应，人手还是不足的。”王胜男反驳。
“朱迟，你的意见呢？”林胜男询问的目光瞥向他。
“我觉得还是贷款买机器来得好，人工费现在也不便宜，机器效率比较高，除了耗电外，也没有什么缺点。”朱迟略带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林玉秋思索片刻，拍板：“明天去贷款。”
银行内，林玉秋和朱行长分坐在谈判桌两头，气氛凝重。
“朱行长，我们厂子您是知道的。虽然现在效益一般，可和其他的厂子比，我们厂收益可不少。”
朱行长笑眯眯得跟尊弥勒佛似的，可却没那么好说话，说：“林老板，现在的经济形势你是知道。除了国营大厂和跨国公司，其他的厂子说不定啥时候就倒闭了。我们银行不是不想贷款给你，是不敢贷给你啊。”
朱行长说完还拿出了一份文件指了指:“而且国家最近说了，要缩紧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现在贷款不能随便批啦！”
“朱行长，我们厂子只贷个几万块买个机子。机子一买，我们不出半年就能把贷款还上。”林玉秋说出这话，心里其实也没底，但还是要强撑着。
朱行长还是打着太极拒绝林玉秋，表明现在银行除非效益特别好和国家扶持的大厂，基本不贷款的态度。
林玉秋见贷款无望，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
“朱行长，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姐，怎么样？”王胜男见林玉秋回到厂子，上前问道。
林玉秋摇了摇头，把自己与朱行长的对话说了。三人见状，也陷入了沉默。
王胜男见场面越发低迷，假装欢快地说：“不就没批下来嘛，我看机器虽然效率高，但对现在用处不大，没什么必要。我们之前没机器，不也照样把厂子经营得好好的吗！”
朱迟回想起自己早上说了什么，也跟着王胜男说：“是啊，现在电费可贵了。还是请工人好。”
庄晨摘下眼镜，擦了擦：“现在知道我早上说的没错了吧。”
林玉秋哪能看不出这三个小孩是在安慰自己呢，他们不想让自己担心，自己也不能让他们为自己担忧了。
林玉秋扬起一个笑脸：“我们就当回到刚把厂子办起来的时候好了，大家要加油呀！”
大家都明白现在的国家政策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可面上还是一派和平，并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厂子撑下去。
几天后，吴池来找林玉秋。
林玉秋看到吴池的样子时吓了一跳。这个以往都是西装成套的男人，仅仅几个星期没见，怎么就成了一副胡子邋遢的模样？
吴池眼下的黑眼圈垂在他松弛的面皮上，脸色蜡黄。头发乱蓬蓬得打着结。
“林老板......欢乐酒家倒闭了，我可能以后不能在你家订货了。余下的货款我会努力攒钱还你的。”吴池苦笑一声，逃避着林玉秋震惊的眼神。
林玉秋的内心也是一阵激荡。欢乐酒家可是县里最大的酒店啊，她几个星期前要求减少供货时便知道吴池生意不大好。但没想到，仅仅是几个星期，欢乐酒家就倒闭了？
那货款？还有自己生产出来的腊肉要卖给谁呢？林玉秋明白自己不能苛责一个破产的可怜人，可想到欢乐酒家倒闭后自己需要面对的问题。内心也充满了苦涩。
“吴叔，您，哎......”
林玉秋一向嘴皮子利索，可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让他注意吴亮的状况，毕竟是快高考的孩子。
这周末林玉良回家时，难得得没有大吵着要吃什么，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复习高考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