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到了殿外,此刻恰遇雪停,微微透出一点月光。漫天的烟火照的整个太极殿光芒万丈,映着地上的白雪恍若五彩琉璃世界。百里无忧在舒瑾身侧说道:“这火树银花不夜天,瑾儿可喜欢?”
舒瑾心中一惊,这,竟是给自己准备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听皇夫说道:“原来,咱们是沾了瑾儿的光呀。”
百里无忧不想被皇夫听见了,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退后。众人听皇夫此言,方才知道这一夜烟火竟是为了舒家公子。纷纷揣测这舒公子甚得百里无忧欢心,便又是一阵阿谀奉承。赞二人金玉良缘,天造地设……
见众人这般,百里钰气得跺脚,自己苦心排练多日只为讨母皇高兴。不想全被百里无忧搅和了,眼下人人只顾看烟花,谁还记得刚刚自己一舞的情景?嘉贵君也是皱了眉头,本想今夜钰儿一舞能博女皇欢心,再者宴中各位诰命夫郎能对钰儿另眼相看以博个好姻缘。可谁知百里无忧有这一手,只能暗自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一番赏玩之后,众人又入席。觥筹交错间,百里无郁不同往日,倒是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往来敬酒,也都尽数饮下。百里无忧见她面有红晕,担心她忧思过度,醉酒伤身。便替她拦下了,又与青依一同将她扶至后殿略歇歇。
“皇姐,我没有醉。”百里无郁坐下,目光清明的看着百里无忧。果真不像醉酒的样子,可脸上的红晕又令人担忧。
“无郁。”百里无忧喊了百里无郁的名字,想再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百里无郁看着眼前的百里无忧,想起幼时百里无忧离宫学艺的那一天。彼时正值夏日炎炎,城楼上的风却是很大。大的差点让人迷了眼睛,不辨眼前人。还记得那天,百里无忧,自己的皇姐,嘱咐自己要随心所欲。可在这宫墙内,真的能随心所欲吗?
“皇姐,我能相信你吗?”百里无郁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百里无忧有些不知所以,末了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百里无郁淡淡一笑,却是红了眼眶,忽然抱住百里无忧。将自己的头靠在百里无忧的肩上,忍不住轻轻抽泣了几下。
百里无忧见百里无郁这般,停顿了几秒方才伸手抱住了百里无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我们是一母所出,至亲骨肉。你不仅可以信任我,还能依靠我。”
情急之下,百里无忧连尊称也免了,与百里无郁论起你我来。待百里无郁稍稍好些,又说道:“无郁,你父君虽则走了,可你还有我,有母皇,你永远是东离尊贵的四皇女。”
百里无郁听到自己父君,敛了心神,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拭去了眼眼角泪水,尽力扯出一抹微笑说道:“皇姐,殿中还等着我们。”
百里无忧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开口说道:“无郁,不如你早些回去休息,母皇那里我会去解释的。”
百里无郁摇摇头,理了理衣服。又替百里无忧也整了整衣襟,随即二人一同回了殿中。此刻已是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些醉意。嘉贵君见百里长风兴致正好,便又曲意奉承一番,逗得百里长风开怀大笑。随即又说起百里钰的婚事,言下之意,便是看中了尹丞相的嫡女,大理寺少卿尹枫。
可百里长风却含糊其辞,没有过多理会。嘉贵君蹙眉又想提起,皇夫顾虑场面尴尬便说道:“钰儿柔顺贴心,嘉贵君何不多留几年呢?”
“皇夫说的是,只是清儿十四岁便与陈将军结亲。如今钰儿也十三岁了,合该选个良人,来年开春才不至于慌乱呀。”嘉贵君见皇夫与女皇一致,便没好气的随意回应了几句。
女皇见嘉贵君言辞不当,即刻没了刚刚的兴致,便说道:“前几日北燕来了使臣,有意与东离联姻。说是要将北燕世子嫁与东离,同时,也想求娶我东离皇子。”
百里长风话音刚落,嘉贵君和百里钰俱是神色紧张。果不其然,百里长风接连说道:“若是皇子,想来只有钰儿正当妙龄。”
嘉贵君听完,瞬间面如土色,北燕世子嫁过来自然是和百里无忧或是百里无郁联姻。但北燕太女年龄尚小,若钰儿嫁过去,便是要侍候北燕女皇北棠风的。可她年过四十,自己的钰儿才十三岁呀。更何况传言北燕皇夫心狠手辣,内宫君侍稍有得宠者便会遭其毒手。钰儿这般直白的性子,如何在北燕内宫行走?
“陛下,钰儿年龄尚小,若是有什么冲撞的地方,反而不利于两国联姻,陛下三思啊。”嘉贵君极力反对,百里钰也跪下哀求道:“母皇,儿臣不愿离开您,不愿离开父君啊。”
百里长风见二人大殿之上如此失礼,心中不悦。当初怜惜他父子分离之苦,便未按祖制,把百里钰留在嘉贵君身边教养。不想如今这钰儿的性子娇蛮不说,更是如此不知轻重,实在是有失一国皇子的风范。
“皇子婚嫁,是国事,非家事。嘉贵君,你今日醉了,钰儿,扶你父君下去休息吧。”百里长风冷冷开口,众人自然是明哲保身,当作不知道,没看见一般。嘉贵君见此,自知失言。只能跪安,与百里钰跌跌撞撞的回了内宫。
见二人走后,舒瑾叹了口气。觉得胸中烦闷,便借故提早离席。皇夫见状,便命百里无忧相送。百里无忧只好跟着舒瑾一路出了太极殿。
只是不巧,刚刚停下的雪,又飞飞洒洒的下了起来。百里无忧想传软轿来,舒瑾却说有些头晕,想走走,清醒清醒。百里无忧便说:“也好,寒风朔气的,也让内侍们歇歇。雪中漫步,别有意趣。”说罢令人取了一把桐油伞来,撑起伞示意舒瑾一同走。
舒瑾微微笑笑,便与百里无忧并肩而行。二人一个系着墨色大氅,一个身着翠色披风。借着月光,映着白雪,倒像是一副水墨画一般。青依和雀翎在后面看着,也十分欣慰。
“瑾儿,你我的婚事,你可有什么不满?”百里无忧觉得舒瑾终日淡漠寡言,思来想去还是问出了口。
“陛下赐婚,舒氏满门荣耀。殿下更是风姿出众,舒瑾并无不满。”舒瑾听了百里无忧的话语,放慢了脚步说道。
百里无忧见舒瑾还是这般拘谨,便说道:“瑾儿可知,夫妻本为一体,是要相伴终生的。若瑾儿另有他想,本宫会替你安排。不论多难,一定有两全之策。”
“承蒙殿下抬爱,舒瑾必会倾力做好太女正君。”舒瑾停了脚步,对着百里无忧微微屈膝行礼。行动做派,不像情侣不像夫妻,倒像是下级对上属一般。
百里无忧苦笑,也是,舒瑾的性子向来是这般淡漠。自己与他都是身份特殊,此生恐不能求两心相悦,只能是相敬如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