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几日之后,姜桂枝终于找到自己心仪的那个先生,而今日,就是姜松前去拜师求学的日子。
这一日,姜桂枝将姜松打扮一新,新的衣服,新的鞋袜,又重新梳洗了发髻,因为姜桂枝终于找到了她理想中的先生,也就是她自己的启蒙恩师。
“娘,这个刘炫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呸,真是大胆,你怎么能直呼我恩师的名讳。”姜桂枝一脸的得意之色,盈盈笑道:“那是当然,我恩师的才华举世无双,满腹经纶,一肚子学问,乃是当代大儒。最近我跑遍南阳府,才打听到恩师的下落,等会见到恩师之时,你要克尽守礼,不得放肆。”
姜桂枝一边给姜松收拾拜师礼,打点束脩,一边说道:“我恩师乃是当世之杰,都说娘亲我聪慧,有着七巧玲珑心思,过目不忘,其实于恩师比起来,我根本就不算什么,你不知道我恩师的本事,他才是个奇才,他非常聪敏,可同时做五件事:左手画方块,右手画圆圈,口中背诵文章,眼睛数数,耳朵还能听别人说话。
此外,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可以直视太阳而不眩晕,读书可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
天才是让人敬服的,姜松也不例外,他不是没有见过天才,有时真的是不得不服,读书真的需要天分,有些人常人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但是向姜桂枝口中的天才似乎有些过分了,这分明是一心五用,一心二用已经是了不起的人了,一心五用,这种人难道真的存在,即使存在,也是妖孽一般的人物吧,像这种异人早该名扬天下,为万世楷模,为什么在后世却不知名呢,要不是姜桂枝今天说起,姜松都还不知道在大隋朝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不可信,不可信,不可信!
姜松亦步亦趋的跟在姜桂枝身后,他不愿意姜桂枝拉着他的手走,他感觉到很难为情。
姜桂枝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番,本就是个美人,虽然这两年日渐憔悴,但是难掩姜桂枝的颜色,一如既往的明艳动人。
如果单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姜桂枝的风韵可以说能够满足男人的任何幻想,二十四五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一生最为靓丽的时刻,花开正艳之时。
这让姜松突然想起一首诗词: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笑倾人城,
在笑倾人国。
岂知倾国与倾城,
佳人难在寻。
在姜松眼里,姜桂枝比起那刘凌也不遑多让。
“呸呸,胡思乱想些什么,她可是我亲娘亲。”
姜松无奈的摇摇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甩掉,带着记忆重生,就是这一点不好,容易出戏,自己应该要保持在三岁的智商水平,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小孩子的本分才好。
身后依然跟随着那两个傻丫头,一个背这礼物,一个拿着自己入学的束脩,还有一个食盒,不用看就知道里面肯定装满了美食美酒,因为诱人的香气已经让两个傻丫头开始流口水。
按理说自己前去求学拜师,不应该姜桂枝带着自己去,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抛头露面出外应酬不太合适,但是姜桂枝以为,还是自己亲自前去的比较好,一个是因为这是自己儿子的拜师礼,而且拜的还是自己的启蒙恩师,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自己都要出面去见一见恩师。
另一个原因就是姜松的父亲罗子延不在身边,这事当然有他出面更为合适,但是现在,姜桂枝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子舍弃脸面,前去拜礼。
这是一件让人很无奈的事情。
四人出了姜府,门口早已套好了马车,姜桂枝和姜松坐到马车里,春香和秋香坐在车辕上,待四人安定好,车夫便扬鞭启程,步行跟着马车而走。
这是姜松第一次离开姜府大门,来到姜府以外的世界,他心中充满了好奇之意,他想挑开窗帘向外看看,看看这大隋朝倒地是怎么样一个世界。
但是姜桂枝似乎不愿他如此做,每当他要有所动作,姜桂枝便将他按到座位上,示意他不要乱动,他也只好作罢。
没有轴承的马车颠簸的厉害,硬硬的圆木车轱辘撵在坑洼不平的青石路上,那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一般,忽高忽低,还好屁股下垫着厚厚的棉垫,不至于把肚子里的隔夜饭给蹲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不再颠簸的厉害,开始平稳下来,姜松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揭开窗帘向外看去,只见马车已经上了一条黄土林道,两边树木层层叠叠,长满了荒草,路面却平整的犹如石磙碾过一般,厚重的车轮轧在上面,到有一些柔然之意。
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景致,树木成林,荒草成堆,到处一片绿油油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的味道,空气清新而又明净,让人不由得打开胸襟,畅快的呼吸。
“娘亲,我们要去哪里?”
“白鹿书院。”
“听起来好有气魄的样子。”
姜桂枝笑而不答,静静的看着姜松,眼中满是疼爱之意。
每当此时姜松心中便升起一种歉然之意,也许自己真的错了,不该夺取一个婴儿的躯体,姜桂枝的这一腔母爱,让姜松受之有愧,这让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罪人,生生剥夺了这份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爱意。
既然事已如此,那么就有自己来呈还那本该属于这一世姜松的那份情义吧。
姜松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致,无法言语。
路终有尽头。
马车在一片绿荫外停下,姜松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隐藏在绿荫之中的村庄,而自己身后,便是成片成片的麦田,麦子还没有到收获的季节,才刚刚抽穗而已,麦田毫无规则可言,麦子也是杂乱无章的生长在田地之中,跟后世的麦田完全两个模样。
“走吧,我们步行过去。”
姜桂枝让马车夫将车停靠在村口位置,带领着姜松,春香,秋香向着那一片绿荫之处走去。
待转过一个弯道,远远的看到一座茅屋,茅屋之前还有一座茅草搭盖的门楼,说是门楼,恐怕这座门楼也是最寒酸的一座了,只有两根木棍支撑,在两根木棍之上,用茅草搭盖了一个人字形的顶盖,两面破旧的门板就定在两根木桩之上,门板之上横担着一块木牌,上用白灰书写着四个大字‘白鹿书院’!
“呵呵,这就是娘亲说的白鹿书院?”
姜桂枝紧闭着双唇,眼睛变得通红,愤愤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咬牙切齿的说道:“乱世啊,读书人不值钱。上到天子,下到黎民,皆崇尚武功,不重文士,这是天下的悲哀。”
“但是,人无学不成器,哪怕这个天下已经将读书人弃之如敝履,我儿也要学好学问,如不能达济天下,那就修养自身吧。”
姜松无言以对,看姜桂枝的表情,姜松心中明白,此时不宜过多说话,还是保持沉默的好,姜松默默跟随心伤郁愤的姜桂枝来到那面破旧的门楼之前。
姜桂枝正要敲门,院中有一个沙哑沉重的嗓音响起。
“日迫桑榆,大命将近,故友飘零,门徒雨散,溘死朝露,埋魂朔野。亲故莫照其心,后人不见其迹,殆及余喘,薄言胸臆。……天违人愿,途不我与。世路未夷,学校尽废。道不备于当时,业不授于身后。衔恨泉壤,实在兹乎?”
“悲哉!悲哉···苍天已死,天理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