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州的消息也时有传来。太后本想再将镇南大将军的二女说与他。可闹了这么一圈，两厢皆不愿了。
于是，他就这么成日在府中买醉作乐，也全然无了当初那仙气清冽的风范。连宫里都极少踏入了。
云妨只是于周边偶然得知，可也无法，唯有在心中暗自叹息。
叹自己欠了一人又一人。
这日，太后传云妨入宫。
荣庆宫中，太后依旧是那副尊荣华贵的模样，免了云妨虚礼，就将她叫至跟前。
“你同容儿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唉，这么久以来，你俩究竟是如何，哀家清楚，也不清楚。也被你们搅得是糊里糊涂的。昨日皇上来看哀家，言语中对此事甚是怨怒。哀家今日唤你来，就是想亲自问个明白，云妨，你心中可有容儿？”
太后也不似从前般说话拐弯抹角，今日这般直接，恐怕是许多是都兜不住了。
云妨身形一怔，也不知道该道是，或否。
见她沉默不语，太后又追问道：“容儿也同哀家求过，真相，哀家也知道了。你且说就是。”
真相？
云妨咋舌，她不知道太后所说的真相指的是什么，是她与萧容的那一夜，还是她利用陈景州躲过选秀的事。
“回太后，是云妨不懂事，惹得皇上太后烦心了。实不相瞒，初初与侯爷的婚事，也的确是为了躲过选秀入宫。云妨，此生不愿入宫为妃。所以，侯爷才肯牺牲自己助我合谋一场戏。”
说着，她起身跪在太后脚边，又恳切道：“是云妨鬼迷心窍，欺君罔上，还请太后治罪，莫要再怪罪于侯爷了，他也是被云妨所利用，才会出此下策的。”
事到如今，许多事要瞒恐怕也瞒不住了。
但陈景州当真是无辜的，她不能一次又一次卖了他。
本以为太后会盛怒，没想到只是叹了一声，将云妨扶起：“好了，起来吧，你的心思哀家又怎会不知道呢。坦白说，要你入宫为妃，哀家也是不愿的。皇上身边佳丽三千，这后宫已经太拥挤了，本也不适合你，哀家更不愿看着你受委屈。景州的事，哀家也已经不计较了。只是他需要时间去消磨这一切。”
云妨微微惊愕，轻声问道：“太后，您不怪云妨么？”
“怪你做什么？哀家知道你的不得已，又还有什么好怪的。只是你同容儿的事，不好再拖。但皇上那头，又不肯松口。哀家也不是没劝过，但他到底是皇上。你可明白？”太后道。
云妨讷讷点头，“是，云妨明白，云妨本也不欲强求，只是殿下。太后，请您劝劝殿下吧。他不能再为了我得罪皇上，得罪天下人了。”
她眼中满是恳切之意，与白家的婚事，萧容诺了又退，退了又诺，如今兜兜转转，许久都未肯娶白瑾妍过门。
白家又怎会不怨。
从前还好，任那两父女如何受宠也掀不起浪来。可如今得了兵权，已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
太后握着云妨，轻叹一声道：“哀家也是这么劝他的。不过皇上太过重新白家，亦不事明智之举。如今还分了兵权出去。容儿往后，也怕不是行不顺畅了。”
云妨与太后想的大致相同，她担心姜家，亦担心萧容。即便他是九五之尊的王爷，也到底不是这天下的主人。
要是被小人接连参奏，皇上脑子一热，听信谗言，到那时，就麻烦了。
“殿下好歹是皇上亲弟，皇上多少是会顾念兄弟之情的罢？！”
太后却摇摇头：“云妨，于朝堂上，只有君臣，何来兄弟？便拿你与容儿的事来说罢。哀家这个做娘的都劝了几次，他都是中未肯松口，何况他日若得变故…哎。罢了。天子家事，本就比寻常百姓更复杂。”
云妨沉默不语，她早就明白了。
太后语气多了几分认真，道：“妨儿，哀家疼你，但容儿毕竟是哀家亲子，哀家…不能亲眼看着他们两兄弟鹬蚌相争。算哀家求你，同容儿，断了罢。”
云妨的手还被太后握在手里，但多温热的触感，都已经开始泛凉。
她的心滞了又滞，连双目都开始变得空洞。
眼前这个向来疼她的雍容妇人，也开始变得陌生了。
但她说得没错，亲儿到底是重要过一切的，而云妨，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是云妨的错，她与萧容兜兜转转，互相纠缠了许久，除了给他带来灾难和噩运，好像什么也给不了他了。
如今连太后都看不下去了，竟亲自开口，要她彻底离开。当初还算站在她这一边的太后，也开始动摇了。
看来，自己跟他，真的是尘缘已尽。
再继续纠缠，也只会令彼此痛不欲生。
她的心像被活生生剜开个口子，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微笑。她拂身向太后行了一礼，微启双唇：“请太后宽心。此后，云妨不会再与殿下来往。一切，都回到原来的位置。”
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终结。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太后顿了顿，语气悲怆，“那就好。妨儿，令你委屈了。”
回府途中，为何应该轻松的心怀，却开始沉甸甸的。如同装了一箩筐的石头。
云妨离开后，太后叹了口气，斜靠在座前，以一手轻抚前额，声音乏乏道：“出来吧。方才可都听清了？”
萧容怔怔从屏风后头走出。他本想当作是谎话，可是云妨方才的字字句句入耳又那般真实。
“容儿，罢了。你独自坚持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别再求了。答应哀家，可好？”太后红了眼圈，切切凝着萧容道。
而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能信的是，那些话都是云妨亲口说出的。
太后见他闷不吭声，有些着急，又道：“她都无心此事，你还强求什么？！哀家纵然心疼你俩。但更多的是心疼你呀！傻儿子，世间本无情，你如此痴痴，到底不是件好事。”
萧容讷讷眨了眨，“母后，儿臣，非她不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