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两座坟地前,李潇暘正在寻思何去何从。突然身后响起一个深沉的声音:“有,有…酒不?”那突如其来的一声说话,差点把李潇暘给吓破了胆!他猛得回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蹲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李潇暘完全不知道这乞丐什么时候来的,他被这乞丐这么一吓,差点魂都出了窍!那乞丐又结结巴巴的问道:“有,有酒不?”
李潇暘定了定神,见是个乞丐,也就没想与他多说话。于是他顺手拿起脚旁的竹筒子,递给了乞丐。那乞丐也不客气,接竹筒便打了开来。他将竹筒放到鼻子边闻了闻,然后举起喝了一口。咽下之后,他才说道:“不,不…怎么…样。”说完,那乞丐又喝了两口。李潇暘没有理会那乞丐,只是趁那乞丐不注意时,偷偷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了。“你,你,哭啥?”那乞丐似乎有点结巴,说话总是一顿一顿的。李潇暘没想到还是被那乞丐看到了,于是狡辩道:“我没哭。”李潇暘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异常坚强,特别是有妹妹在的时候。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都不坚强的话,又如何能保护妹妹呢?
“哼,还,还没哭呢。”那乞丐不屑的说道,“你,那,眼泪水,都能,装,装满这,这个竹筒子了。”李潇暘心想已被他看到,再狡辩也没有用,便不再言语。那乞丐又喝了一口,说道:“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你给我,老实,交代。”李潇暘一听,向那乞丐说道:“我不是出家人。”“你,不是?”乞丐好奇的看着他,继续说道,“既然,你,你不是,和尚,为何…打扮得,跟,跟…我一样?”李潇暘只觉得那乞丐说话疯疯癫癫的,完全不想理他。但他听那乞丐这么一说,他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确实已经破烂不堪。李潇暘自离开蜀山到现在,沿途走了三个月的路,尤其是刚下山的一个多月,全是翻山越岭,连条路都没有。那一身衣服很快就被树枝,还有杂草给刮破撕烂,还未等他出山便已破的差不多了。
“问,问你话呢,小…和尚。”那乞丐又说道,“岂,岂有此理,论年龄,论辈分,我,我也是,你,长辈,怎么,也,要对我这,大和尚,恭谨,有礼才是。你却不,理会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李潇暘忍无可忍,转过头来说道:“我给你说了,我不是和尚啊!你也不是和尚,好不好!”“不好!很,很不好!不当,和尚,可,可不好。不当,和尚,可没有,没有,酒肉吃!”那乞丐将自己的脑袋摇得跟鼗鼓一般。李潇暘干脆不理他,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那乞丐见李潇暘不说话,觉得甚是没趣,便不再与他搭讪。乞丐站起身,走到坟墓前,随即一屁股坐倒在石碑前。乞丐看也不看,顺手拿起一个摆在身旁的馒头,就往嘴里放。“那个不能吃!”李潇暘连忙阻止,可是已经晚了。乞丐被李潇暘这一吼,给吓了一跳。那乞丐咽了一口馒头,也跟着急了,说道:“你,你…这小和尚,真,真小家子气,不就吃,吃…你一个馒头嘛,你…也要急,真,真是,小气!还…还你!”说着,那乞丐把那咬过的馒头递给李潇暘。
“你,你,你……”李潇暘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那乞丐大喊道,“抢人家东西,还强词夺理!我,我……”李潇暘想不到该说啥,干脆把头扭向一边,又不理那乞丐,独自生闷气。那乞丐见李潇暘不接,便收回来,说道:“你,你自己,不要的啊,我,我可就,吃了。”说着,那乞丐自顾自的吃着。李潇暘看看天色,估计已经过了三更,眼下也没有去处。李潇暘其实也不想离开,于是就在原地打坐练功。那乞丐在一旁喃喃自语,时不时都来找他搭讪。李潇暘只当他自言自语,不予理会。那乞丐也不介意,仍在一旁夸夸其谈。没过多久,那乞丐就倒在一旁,睡着了。
翌日,阳光明媚,李潇暘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他回头看了看两个石碑,然后又跪下分别磕了三个响头。他又站起身,只见那乞丐还在一旁睡着。李潇暘见那乞丐衣不蔽体,瘦骨伶仃的躺在那么冰冷的地上,不免生了恻隐之心。他心想:“这乞丐也真够可怜的,就这样躺在地上,也不怕生病。”但他转念又想,若不是没有钱,谁又愿意谁在这冰冷的地上呢?李潇暘叹了口气,便转身向山下走去。刚到镇上之时,李潇暘还在猜想,会不会有人认出他来。但当他走近市集之后,才发现,几乎连看他的人都没有。他这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衣着光鲜、真丝华服的小少爷了。而如今的他,不过是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而已。
此时刚到辰时,镇上的人还不算多。李潇暘找了个路边小摊,喝了碗稀饭,吃了两个馒头。离开时,又让老板给他包了六个干馍。李潇暘给了十几个铜钱,便转身离开。李潇暘在市集上逛了一圈,买了根细麻绳和小刀,才往回走。此时,市集上人已经多起来。李潇暘没走多远,忽见街口有一个小孩。看那小孩的模样,似乎比李潇暘都还要小两岁。只见那小孩穿着破烂不堪,光着脚蜷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身体瘦弱无比,手脚细得就像李潇暘手中的麻绳一般。李潇暘见状,心中猛地抽动一下,差点流下泪来。他两步走上前,将怀里的大饼拿出来,递到那小孩面前。
那小孩本能的向后缩了一下身子,低头不敢看他。李潇暘见那小孩一脸惊恐的表情,便微笑着说道:“来,拿着,不怕的。这个是给你吃的。”那小孩见他真的没有恶意,才接过大饼,将包裹大饼的牛皮纸一撕,便大口大口的咬了起来。“慢点吃,别噎着,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买。”李潇暘说到此,见那小孩双眼流下了泪水。李潇暘心想,这小孩多半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毕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到处是流离失所的难民,所以无人施舍于他也是正常的。
李潇暘拿出怀里剩的五个大饼,一并递给了那小孩。他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转过头来。李潇暘对那小孩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虽然不能保证你能吃得多好,但是至少不会挨饿,怎样?”那小孩一听,眼中瞬时放出了些许渴望的眼神。但那种渴望仅有片刻,便立即消失了。只见那小孩向李潇暘摇了摇头。“为什么呢?”李潇暘问道。那小孩还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李潇暘无法,只好作罢,起身离去。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将身上剩下的十几个铜板也全给了那小孩。李潇暘站定,最后看了他两眼,便向镇外走去。
李潇暘离开了小镇后,便沿着小路向镇旁的一条小路奔跑而去。李潇暘一直每天坚持修练《静心诀》,期间从不间断。到现在,已有三个月之久,他的脚力也因此陡增。李潇暘一路飞奔了近两个时辰,直至翻过小山,进入后面的大山。他又飞奔了半个时辰,这才进入茂密的树林。李潇暘这一趟奔跑,堪比普通人一天的脚程,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惊讶,心里更是高兴不已。尤其令他兴奋的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跑,他虽早已浑身是汗,但却全然不觉得累,只觉得脚力十足。
李潇暘跑进树林深处后,才停了下来。他清楚的记得,就在他们家被劫的前几天,他父亲李居文还带他到这附近打过猎。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坐在马上,而不是轿子里,跟着李居文一起在树林骑马。李潇暘回想起,他刚上马的时候,差点被吓得哭出来。他母亲王氏也劝李居文,说道:“暘儿还小,等到了十二三岁,你再带他去也不迟啊!”李居文却不以为然,向王氏说道:“你可太娇惯他了。想我五岁的时候,便已追随父亲到处打猎了!暘儿,不许哭,做男子汉就要勇敢!不然,可会被人笑话的!”
想到此处,李潇暘擦了擦眼泪。他清空思想,尽量不去回想过去的事情。他在树林里一边走,一边四下观看。没走多久,李潇暘看见前面大树下有块平地,且有阳光照射,于是便快步走了过去。李潇暘取出怀里的细麻绳,在地上摆了个圈。然后他又用泥土把绳子盖上,在绳子中间撒了些米穗儿。他再拿着细麻绳的另一头,一路退,一路放。最后李潇暘爬到了一个矮树干上,手拿着绳子耐心的等着。
时值初夏,午后的天气还是有几分炎热。丛林里枝叶茂盛,李潇暘坐在树上的遮阴处直打瞌睡。不知过了多久,李潇暘正趴在树干上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感觉背后有动静。他猛然一回头,背后一物吓得他差点掉下树去——一条成人小腿粗的巨蟒正张着獠牙大嘴向他扑过来!李潇暘来不及思索,本能的向旁边避让,巨蟒一口咬在树干上。由于李潇暘急于避让,用力过猛,一个没抓稳,便顺着树干滚了下来。幸好不高,下面又是草地,他才没摔伤。滚下树干的李潇暘,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正待坐起身。巨蟒已经从树上,绕着树干蹿了下来,张着獠牙大口向他扑来。李潇暘连站起身的机会都没有,他趴在地上,疯狂地向后爬。但那巨蟒速度奇快,几下就到了李潇暘的面前。正当那巨蟒张着大口再次袭来之际,李潇暘手上刚好摸到个石头。李潇暘立刻抓起石头向袭来的蛇头砸去。他这一砸,刚好正中蛇上嘴唇的两根獠牙之一。
李潇暘虽然是个小孩,但是他这几个月练功,使他的力气堪比一个成年强壮之人还有余。加上那石头也有碗口般大小,分量十足。这一下砸过去,便将那巨蟒的一根獠牙活生生给打断。那巨蟒翻到在地,鲜血随即从巨蟒獠牙根部流了出来。李潇暘见状,翻起身便跑。岂料那巨蟒翻了两下,尾巴突然从后面向他袭来。一下子,便将李潇暘从脚到脖子,给缠了个严严实实,令他弹动不得。那巨蟒一用力锁紧,李潇暘只感觉浑身骨头都要碎裂一般。李潇暘正想求救,巨蟒忽然再次收紧。李潇暘被这么一紧,险些晕过去。他只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不到片刻,意识便开始模糊起来。巨蟒见时机已到,又再次张开血盆大口,缓缓向李潇暘的头部靠近。那巨蟒的口水混着血液顺着獠牙滴在李潇暘的脸上。李潇暘脸上一凉,立刻清醒了不少。他睁开眼,忽见那血盆大口正对着自己!李潇暘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突然想到腰间的小刀,便赶紧用双手摸。奈何他双手手臂根本不能动弹,只能靠两只手腕在左右摸。
此时,蛇的大口已经贴到李潇暘的发髻。李潇暘心都凉了半截。正当他绝望之际,突然右手碰到刀把。他心中一喜,用力抓住刀柄,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刀锋向外翻转。正当巨蟒口已经快要罩住李潇暘的头时,巨蟒只感觉一震疼痛。李潇暘的刀锋有半寸划破了巨蟒的身子,插入肉中。巨蟒立刻松了半圈。李潇暘见巨蟒一松,双手一下便能动弹了。他随即一手抱住蛇头,另一手举起匕首向巨蟒颈部一阵狂刺。巨蟒疼痛无比,巨大的身躯在地上狂乱的翻滚。但任它如何翻滚,李潇暘都不放手,而是死死地抱住巨蟒的头颈,双脚紧紧的夹着蛇身,另一手则不停地刺着蛇的颈部。用不多时,蛇血便将李潇暘的衣服打湿大半。巨蟒狂嘶一声,给李潇暘惊得立刻松了手脚,赶紧用双手掩住耳朵。那巨蟒飞快得向草丛中爬去,但没爬多远,速度便慢了下来。只见那巨蟒身体扭动了一阵,就不再动弹了。李潇暘刚刚死里逃生,躺在地上喘了半天的大气后,这才慢慢爬起来。他双手抓着匕首,缓慢地挪着步子向巨蟒靠近。当他确定巨蟒已死的时候,他才将匕首一松,坐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