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男人从床上慢慢坐起来,他的行动因为心跳缓慢而变得有些笨拙。
床头放着侍者日日更新的报纸,他一条一条看下来,看到角落里有一条寻人消息,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丢,数十天未回。
再下一张,同样的版面,报道的是这个少年找到了,但已经丧生,掉到河里了。
江沉眠放下报纸,喝了一口茶,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月光通过窗户洒落在他的手上,把那串绛色佛珠照的很亮。
这些年来,唐家对敌人从不手软,为了永绝后患,手段都很残忍,全部由他授意。
可这么多年了,总有漏网之鱼,他们一直在盯着唐家,盯着他身边亲近的人。
所以江沉眠不可以有任何弱点,他在外总是无敌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心里早就千疮百孔。
这次实在张扬,不惜代价的去找林饮溪。
如果他们率先找到林饮溪拿来威胁他威胁唐家这都是万幸,最怕的是他们直接下杀手……
江沉眠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心口处,他觉得好疼啊,比发病的时候还要疼一万倍。
但一定还是比不过她流那么多血的时候疼……
林饮溪曾问他,有没有后悔过什么,当时给的答案是随口说的。
真正后悔的是,在那场车祸面前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来,然后有了后续的认识。
不遇见他,她可能会清苦平淡的活着,绝不会像现在受到伤害,不复天真。
从前执拗,现在在病魔面前低了头,承认自己不值得被爱。
门外有轻响,江沉眠抬眼,看到唐家外公拄着拐杖慢慢走近。
连忙上前搀扶到桌前坐下。
老人问:“身体怎么样了?”
男人淡笑:“还好,我的身体自己有数,别听庄晏危言耸听。”
老人的深邃眼睛能看到他心里去,“林饮溪那丫头,还没找到吧。”
“算了,孩子没了就没了,咱们不找了,让她自生自灭吧。”
江沉眠变色,“不行,要找,我要找她回来!”
“你爱她?”
突然的一句“爱”,让静坐在月光下的江沉眠猛地愣住,回答不出来即是默认。
唐家外公了然的笑起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外公也不是迂腐的人,如果你喜欢,那就娶她,和人家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他循循善诱,“终归是我们对不住她,如果能找到她,外公给你们办一场婚礼好不好?”
……婚礼,呵,多奢侈的词。
江沉眠敛眉,“她不会愿意的。”
“她不爱你?”
爱吗?应当是不爱的吧,一门心思想要离开他,那些伤害都被她记到骨子里了。
江沉眠有些凉薄的一笑,一颗一颗转着佛珠,“我也不会娶她。”
……
安瑜近日又因为甩大牌得罪了一家时尚杂志,主编大发雷霆,在时尚圈发话,谁敢再找安瑜代言或拍摄,他们永不合作。
连带把范天的名声都搞坏了,一时间让范天头疼不已。
老友夫妻二人都不是这种跋扈的性格,怎么安瑜的性格是这样的。
“小瑜?”范天敲了敲安瑜住在这里的房间。
没有人,他进去看了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眼尖看到了枕头上的一根头发,他脚步顿住,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鬼使神差的捡起那根头发。
……
“林饮溪还活着!?”
安瑜站在嘉林总裁的办公室,不可思议的瞪着对方。
她以为林饮溪已经死了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林饮溪居然还活着?
“为什么不动手?”
这话一出,一个巴掌毫不客气的将她打在沙发上,对方嫌脏手的擦了擦,“我劝你跟我说话不要质问我。”
安瑜捂着脸,怒而不敢发,她咽下这口气,“她活着后患无穷,你心软了吗?”
面前的这个男人,从头到脚的金贵,生来平易近人,却让人摸不准他的脾气什么时候会爆发,这样的人,最危险。
仔细看,会发现他长得有些肖似江沉眠。
江宁睥睨安瑜:“林饮溪活着,比你有用,你懂什么?”
安瑜冷笑,“我不懂,是,我不懂,但你别忘了她出身如梦令的消息是我告诉你的!”
江宁一脸可笑,“林饮溪的父母是名导,不知道受多少人尊敬,她出身如梦令?即便是出身如梦令,她有余梦有江沉眠护着捧着,你有什么?”
“不过是鸠占鹊巢,东施效颦!”
这些话比刚刚那一巴掌还要讽刺伤人。
安瑜没有任何反驳的话可以说,眼里怒火渐渐旺盛。
……
有熟人,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范天颤巍巍的打开文件夹,对对方笑笑:“一定是我弄错了,她对老林的消息如数家珍,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
对方有些不忍,叹了口气,“你还是看看吧。”
范天变色,好像猜想得到证实。
上次的鉴定结果是99%。
而这次……0%!
他往后推了推,对方连忙将他扶住,“你年纪大了,千万别激动!”
范天紧紧捏着那张纸,“是不是出错了?”
“你知道,这不可能。”
他就说,他就说,老林的女儿怎么会是这样的德行,果然不是真的。
但假冒的也太好了,什么都知道似的。
“另外,按照DNA匹配,我应该能找到她的真实身份。”
“找!现在就找!”
范天心寒啊,他把她当成亲生女儿还有过之无不及,倾其所有资源打造她,竟然是个假冒的!而安瑜居然也心安理得骗了他这么久。
是个……没良心的。
大约两个小时后。
这两个小时范天一直在外头等着,他做了很多事情。
通知公司、院线将枯骨生花撤档。
这个时候撤档就等于自砸招牌,这么多钱都投进去了,导演居然不让上了?
谁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追问的电话要把他手机打爆。
范天是有傲骨的,被小丫头耍的团团转,怎么都不可能让她独善其身。
关机。
“你念。”
“安瑜江城人,独生女,父母是普通工人阶层,在她成名之后就将他们安排到了乡下养老,可以肯定的是,都健在。”